□王海椿
小时候,我在乡下生活,这是个普通的村庄,和全国其他偏僻的乡村并无二致,但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欢,尤其是迷恋它的夜晚。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显得深邃、渺远,银色的月亮,有时像圆圆的盘子,有时像弯弯的镰刀,装饰着广袤的天宇和人间。村庄,也添了几分神秘和诗情。
那时农村条件简陋,连电风扇都没有,更别提空调,夏日纳凉都是到户外。那时,屋前是一大块打谷晒粮的开阔场地。吃过晚饭,大人们有的穿着短衫,有的赤裸上身,摇着蒲扇,说农事,拉家常,讲故事……我洗过澡,常常拖一张苇席往场地上一放,光着身子往上面一躺,小小的人儿面对苍穹,顿感世界的博大。那美妙的月光、神奇的星星、飘忽的云彩都曾引起我许多混沌的遐想。
自从漂泊到城市后,故园的月光渐渐远去了,且不说整日为生活奔忙,一点浪漫的因子早被挤压得支离破碎了。就算有闲,也很难见到真实的月亮和月光了。都市霓虹闪烁,街灯点点,很难看到月光的存在。
有年“五一”,我和女友回了趟故乡,晚上出来散步,出了家门,便有如水的月光洒了一地,村道上,树影婆娑,仿佛荡着微波的小溪。整个村庄都显得朦朦胧胧,像大师的水墨,有一种空灵的美。我和女友不停地说:“真美呀!真美呀!”我们不会写诗,只能用最朴素的赞语,表达对月色的喜爱。
自古以来,月亮就倍受诗人们的赞美和宠爱,“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真是幸福的烦恼啊;“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白已把月亮当成知己了。古时还有拜月的风俗,“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可见对月的虔诚和尊敬。
年年岁岁“月”相似,月亮、月光本是常见的景致,我想,唐时的月亮和今日之月当本无二致。现代人却离月光越来越远了,紧张的生活节奏,太大的生存压力,过多的奢求欲望,已使我们无暇顾及月亮了。
前几天和同事永存聊天,她当时参加考研学习,她说起他们讲课的一个教授,讲起中国文学史神采奕奕,活力四射,讲到中国诗歌时,更是激情澎湃。他给学生朗诵自己写的诗歌,情绪高昂处,他说,假如你向一个少女求爱,请自豪地对她说,爱我吧,因为我爱诗!永存说,当时好多同学都被他的话深深感染了。我听了也深受触动,为自己至今还深爱着诗歌而欣慰,想那位教授说那句话时该是多么的气吞山河啊!但那毕竟是在讲课,假如回到现实生活中会如何?嫁给我吧,因为我爱诗——谁真的这么效仿,十有八九是要碰一鼻子灰的。诗,在世俗的婚姻和爱情面前已无那么大能量了。
看过一篇哲学随笔,搞哲学的常常被问:“哲学有什么用?”文章说,“就物质生活来说,世间不欠缺哲学,也就是说,如果仅仅为了填饱肚子,人们并不需要哲学”。但文章又指出,“哲学无当下用途,却有长远的意义”,“有历史的严肃性和神圣性”,甚至与一个民族的真正振兴和繁荣有关。精神和物质不再是对立的而是和谐统一的民族,才是真正强大的民族。
是的,诗、哲学和月亮,大多不能解决现实的问题,但它们是精神上的宝石、明珠、火花,有时甚至是强大的精神支柱,成为我们前行的动力。因此,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