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丙龙
黑夜离白天很近
夜有点深,是凌晨,或三更
夜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有点黑
黑了一地,也黑了我一身。也有点静
以至于到了让人无法膨胀,不再远眺
我在夜的怀抱里,无法再挣扎。因为
夜有点长,像脚一样长
我绕来绕去,绕过了自己
却没有绕过这夜
原来,夜一直在我的双眼中
黑黑的,看不见
夜从来不短。也没有封锁
就在昨天,我将白天出卖给黑夜
却没有价钱。最终他们
团结起来,无边无际
让我踌躇着。重新开始
寻找新一遍的日落夜出
抵达那些关键的部位与姿势
风
我是风,无形无影的风
是龙卷风,是清风,是狂风
我来自蝴蝶的每一次振翅
我来自雄鹰的翱翔力量
我肆无忌惮地飞着,刮着
我可以肆虐沙漠
白云却踩着我而飘
我左右着大浪
成为你的幻想,成为你的过去
左右着那一处处森林
左右着那一片片树叶
我拂柳,我掀帘
我不用绕,不用等,不用让
不用警灯,不用路标
我不害怕黑夜,我不怕峡谷
我不用思考,我不需要光线
我可以在阳光下行走
我可以在暴雨下逆流
我一次次重生再来
不会被拍死,被射死,被炸死
我可以舒展开臂
进入每一个呼吸的缝隙
我没有疲惫,没有错觉
我可以轻拂你的墨汁
我可以环抱兰亭
我没有星系,我没有岁月
我不为谁而生,我不为谁而亡
我胸襟宽广,却一直暴露
我以大地为伴,却没有分量
我可以是一种资源
我可以是一种破坏
我会吹走烟囱,却不会留下痕迹
我没有嘴唇,却一直不沉默
我没有眼泪,却一直在哭泣
我不需要拐杖,不需要搀扶
我没有舵盘,却一直在拐弯
我没有速度,我只有远和近
我是无法被钉在墙壁上
我是无法被燃烧
我无法选择,却可以咳嗽和愤怒
我没有信仰,我没有奢望
我没有绝望,我不会孤独
因为我,树叶有了生命,有了音韵
因为我,你可以歌颂大浪,想象飘雪
因为我,裙子才会更加妩媚撩人
因为,我可以摇晃树梢
因为,我可以靠近白云
因为,我可以免费旅程
我左右着能左右的一切
却左右不了自己的归属
我在左右中浪费着
自己身体每个器官
直到我支离破碎,直到我解体拆散
时钟
你一直在走,日日夜夜兼程
如同地球脚步,永远在转
也没有转出宇宙
没有一种步伐像你
伴随着永恒并执着
哪怕誓言的穿越
列车般的原创影像
记录你的时刻远未开拍
你时时刻刻。印着最好的理由
一切你跨过去了
便开始失去,或旧了
未来也永无止境
如今,你还没有找到对手
你没有休息,没有后视镜
可却永远没有跑过自己
迎面而来
这个断线的季节
没有留下脚印地驶入
我的视野,呆在脊梁上的巢
像与路标约会一样
貌似红灯或绿灯
让自然狂疯,让蜂让鸟繁忙
我在遐想、思考、碰撞、释放、流动
我揣着指纹,用手去摸
田埂上的古屋檐,长满青苔
像从历史中走来,来回地呼吸
我长在这片田云胡同嘴里
我想说的一切,都含在你的嘴里
我想做的一切,都握在你的手上
就是这样,捕捉着胡同的各个角落
有纯洁,有静候,有愤怒……
轻轻写首诗
哪怕渺小、贫穷,或散落
也要再安静花一卷时间
将跌进泥潭的牛皮诗
打捞上岸。再删删改改
或增大篇幅,或许削一削
比如“森”削平为“林”
不要分歧,都往一个方向
扛着这把打过红叉的钢笔
爬进标题间隙
给他,再作侧修一笔
哪怕像一只只蜗牛
也不要掉在途中。爬坡
我已经准备好
将诗,刻进电脑库房
用鼠标点一点,补上补丁
在那一座小镇里
然后,上山砍柴,听妹子唱山歌
轻即是重,听即是唱
我有耳目,我有心思
隐居
我开始隐居
顺着下一秒时针
从这黑夜开始
关键还有这一副肉身
我开始隐身
不用再你看看我
然后我看看你
任凭着,时间去
因为,我还有一张琢磨的面貌
游颐和园
阳光挺好的,不较劲
让人熙熙攘攘。看
颐和园里的长廊
进南如意门
读1860年的故事
从昆明湖到乐寿堂
从败家石到青芝岫
照此线路,还可以晒黑
我赶在天黑闭馆前
已到了北如意门
雪融化之前的落叶
你还有时间
和一些零星的小雨
等一树落叶,看满地风雪
我只是弥补着
给那朴素一叶
因为,靠谱的轮回
慢慢枯萎、瘦小
在狭长的时间空隙
独创一地风雪的配色
还有几个主角,也找不到
为你在蔓延
借助这道未曾融化的
雪的部分的风景
站在时间的远方爱你
我爱的人
被我埋进棺材的一角
两眼中,天上星星一点点
当我厌倦了一个句子
刻写在墓碑上,许多未解的寒冷
将被时间与肉体遗弃
没有关系,时间已喊不回来
突然忘记
躺在了哪个的下一个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