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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相轻
【发布日期:2018-03-21】 【来源:本站】 【阅读:次】


翻开文学史,何尝不是一部文人相轻的历史。但凡在文学史上数得着的文人,多半都与此脱不开关系。

王勃是公认的“初唐四杰”之冠,排在首位是无可厚非的。但杨炯对此颇耿耿于怀,他曾公开对人说自己“愧在卢前,耻居王后”,显然对王勃骑在自己头上满腹牢骚。杨炯与王勃相轻一下也就罢了,人家毕竟还有相轻的资本,可有些人却打着文学正统的口号,将“四杰”贬得一无是处。富有正义感的杜甫实在看不下去,在诗歌中为他们打抱不平:“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晚唐有个叫张祜的诗人,虽然总体成就一般,但一首“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却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张祜对自己的文采颇为自得,他千里迢迢跑去杭州,恳请当时的文坛泰斗白居易,举荐自己去应进士考试。那时还有一个叫徐凝的,也有诗传世,但水平比张祜差远了。两人都去找白居易,平心而论,白居易应很容易看出二人的高下。谁知他竟取徐凝为解元,把张祜冷在了一旁。原来,白居易诗文虽独步一时,在“宫词”题材上却被张祜给比了下去。白居易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颇多怨气,张祜这么不明就里跑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张祜碰了个“大钉子”,心里很不服气,就去找杜牧诉苦。其实杜牧早就看白居易不顺眼了,说他的诗“纤艳不逞”。即便张祜原先只有五分理,但到杜牧眼里,也有七八分了。他一面同情张祜的不幸遭遇,一面安慰他道:“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言外之意,白居易鼠目寸光、心胸狭小,妒嫉你的非凡文才,故意要将你埋没,你也不必太灰心丧气,写自己的文,让别人相轻去吧,历史自有明断。

宋代的柳永不过填了几首艳词,就遭到了词坛众豪杰的“群殴”。柳永文名虽盛,人生却是很失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只好去拜谒当时的权贵晏殊。晏殊是宋初文学界的大人物,闲暇时也喜欢填词自娱,一见柳永,就问道:“贤俊作曲子么?”柳永不假思索地答道:“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希望能凭借二人共同的爱好,让晏殊提拔下自己,不想却说错了话。晏殊其实是很看不起柳永的,心想我堂堂一国宰相,作的都是阳春白雪的高雅之调,怎能和你这专会写俚俗淫词的乡巴佬相比,便说:“殊虽作曲子,不曾道‘针线闲拈伴伊坐’。”语气很是刻薄,柳永自讨没趣,只好灰溜溜地告辞了。

一个晏殊还不够,苏轼也看不惯柳永,连带着一大帮苏门弟子也要和他划清界限。令人委屈的是,柳永并不知道有苏轼,只因当时作品销量太好,有句话叫“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一代词坛天王苏轼听了可就不乐意了。他有次问一个属下:“我词比柳词何如?”那人自然要巴结苏轼,说那姓柳的怎么能和您比,他的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浅吟‘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您的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高唱大江东去。”意思是,别看他销路广,其实都是没品位的流行歌曲,还是您这种豪放派更有内涵和生命力。苏轼觉得很受用,高兴得哈哈大笑,但对柳永的态度并未有所改观。

苏轼有一个爱徒秦观,也是词坛的名家,只是未能继承苏轼的豪放体,始终走婉约路线,让苏轼很有些担心。有一回,秦观给苏轼看他的新作,就是那首著名的《满庭芳》。苏轼一方面很是欣赏,同时也敏感地嗅出一丝异样,冷笑道:“不意别后,公却学柳七作词”,秦观只好回去自我反省。此外,张先也曾讽刺柳永词“语意颠倒”,李清照也笑话他“词语尘下”,批评家王灼更狠,骂他是“野狐涎之毒”。树大招风,柳永如果为人再低调一点,不去自称什么“奉旨填词柳三变”,不去叫嚣“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情况或许会有所改观。

文人无休止的相轻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北宋的灭亡就与文人相轻形成的激烈党争,有着密切关系。其实,两个不同思想的灵魂相遇,必然要发生碰撞,相轻是不可避免的。有才气的人,往往脾气也很大,一旦被人相轻了,就一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鲁迅也曾投入到“文人相轻”的“事业”中去,当时的文坛名士,都与他相轻过。鲁迅身经百战,最终磨炼出了被称为“刀枪匕首”的杂文,新文学的发展也因此被带动起来,呈现出千姿百态、色彩纷呈的样貌。

看来“文人相轻”也并非全是坏事,不同的文学观念之间,势必存在竞争,有竞争才能有活力,才会推动文学创新,否则文坛就会变成一潭绝望的死水。当然要排除那些小人心态和卑劣手段,文人应有文人的修养,相轻也要光明正大,也要有艺术。(张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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