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敏
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我对母亲的思念,从未断过,每年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我曾约几位好友去北京玩。一友人有些无奈地说:“一直想带父母去,父母也有游览北京的心愿,但今年生意不景气,没有闲钱……”我提醒道:“没有钱大家凑嘛,别的事可以等,让父母圆梦的事,等不得!”只可惜,不是张三没空就是李四走不开,始终未能成行。
母亲的过早去世,令我抱愧终生。至今,我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高大健壮、从来不叫累不言愁的母亲竟然会得癌症,而且会是晚期。我的心在流泪,在流血。母亲是我生命的给予者也是哺育者,我能有今天和她忘我无私的呵护是分不开的。我总以为母亲才五十挂零,我有的是时间孝敬她。在她50岁那年的正月初三,作为唯一儿子的我大逆不道跑到仙游为一位好友的奶奶祝寿,而让前来为我母亲做寿的满屋子亲人无法理解。事后责备如锥,令我无言以对。
人的生命,有着太多的变数。2006年10月的一份体检报告,无情地摧毁了我带母亲游北京等所有的心念。母亲的病来得如此突然、凶惨,我始料未及,急得一时乱了方寸,经过亲友的再三安抚才总算定下神来。想尽办法求医,也没能治愈母亲的疾病,没日没夜的守候,也没能留住母亲匆忙离去的脚步。
记得母亲弥留时刻,那双深深凹陷的没了神采的眼睛,顽强地睁大着打量周围的一切。我那幼小而又懂事的女儿走到奶奶身边,想去触摸奶奶垂在床沿已然干瘪的手,但被母亲拒绝了——我明白母亲当下这一瞬在想什么,她既想最后摸一摸孙女,又怕吓着了孙女。面对此情此景,我和妻子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痛哭失声……
母亲黄氏名云琴,生于1954年,卒于2007年。妈妈呀!我4岁就失去父亲,您真不该这么早地离去。母亲30岁不到就守寡,历尽了艰难坎坷,等到子女长大成人可以回报了,却急急地撒手西归……
母亲走后不久,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母亲住在一座高山上。山与我之间隔着一湾绿水,水边生长着一大片芦苇。我拨开苇丛,撑一叶扁舟,过了好久好久,才来到了山脚下。
山顶云间似有琴声飘来,飘飘渺渺,只可意会,不可伫听。我轻轻攀援,不忍扯断路边的一根枝条,不忍踩落山上的一块小石,只怕惊扰了母亲。琴声如诉,委婉地抚慰着我跋山涉水的艰辛。我终于到达峰顶,却见云海凄迷,雾凇静默,犹闻琴声在松林间缭绕。我茫然四顾,巨石之上有一把古琴。我直奔而去,手指尚未接触到琴弦,忽听得云外一声叹息,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梦里的我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将去何处。怅怅惶惶之中,我还在等呀等呀,企盼琴声再从云外传来……
母亲生前一直想去北京,却一辈子没有去成,子之过呀!如今子欲孝而母不在,愧疚填胸,望星云而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