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燕

我们家养过很多条狗。

从前，村里的狗都是散养，每天都能看见一条条瘦骨嶙峋的狗在村里闲逛，一个个肚子瘪得如没盛粮食的口袋，经常看见两条或几条狗为了抢一块骨头而打得不可开交。

我家养过的狗中有一条灰黑色的母狗，个头不大，很温顺。一年多后，生了五只小狗。因为食物不多，一般只留两三只，其余的就会丢弃。有点残忍，也是没办法的事。爸爸让我挑出三只，剩下的趁狗妈不注意，抱出去扔到离家挺远的田里。晚上去喂狗的时候，突然发现被我抱走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母狗护着自己的孩子，连吃东西也不离开狗窝，还发出不太友好的低鸣，不让我靠近它的孩子。妈妈看了，说：“就别再扔了，养着吧，人少吃口，狗就饿不着了。”

还有一条狗是灰色的。那时候狗和鸡鸭鹅都养在一个院里，为了防止它吃鸡鸭，大人把小鸡小鸭拿到它嘴边，让它闻，一旦它做出抓咬的举动，便会招来一顿揍。如此几次，狗成年后，就能和家禽和睦相处，很少有吃鸡鸭的现象。

有一天，邻居二叔家丢了一只鸡，他家小孩说是被我们家的狗吃了。二婶气呼呼地找上门来，我妈说：“我家的这条狗挺仁义的，我们家也有鸡崽，它从不吃。”二婶不依不饶地说：“我家孩子看见它抓小鸡吃了，还不承认？”一向善良正直的妈妈气得脸煞白，进了厨房拿出一个馒头，对正趴在窝里的狗说：“过来，给你好吃的。”灰狗被引过来了，就在它低头吃馒头时，妈妈将备好的绳子套在了它的脖子上，那个绳子是活扣，越拽越紧。妈妈将绳子的另一端拴在一旁的大木头上。狗拼命挣扎，眨眼就被勒得翻白眼了，嘴角吐着白沫，也吐出了没有咽下去的那块馒头。妈妈从屋里拿出剪子，握着剪子的手颤巍巍的，狠心将狗肚子刺开了。霎时，几只还没成型的小狗崽掉在了地上，狗肚子里连根鸡毛都没有。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妈妈也落下泪，说：“可怜的狗，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二婶见状，无话可说，灰溜溜地走了。

以后我家就不再养狗了。

我哥哥家在村子的最西北边，养了一条大青狗，在腊月生了三只小狗崽，最小的一只是个畸形，缺了一条腿，总是不睁眼。哥哥准备把它丢掉，可小侄女就是不让，把它抱在怀里玩。在奶奶和小侄女的精心喂养下，小家伙还真的顽强地活下来了。后来那两只大的让人抱走了，只剩这只三腿狗在狗妈妈身边，母乳充足，它长得健壮起来。它走路简直就是蹦，有时侄女逗它玩，学着它的样子蹦。侄女上学了，它每天早起把她送到学校去，晚上放学前等在学校门口和她一同回家。

有一天，侄女的外婆生病了，哥哥一家人去医院探望，请三叔帮忙看家。当天后半夜，一条饿狼到山下找吃的。哥哥家猪圈里有一头母猪和六只小猪崽。大青狗见狼来犯，冲到猪圈口阻挡，和狼搏斗，被狼咬死了。三腿狗看见自己的妈妈被狼咬死，红了眼，冲向饿狼，一下就咬住了饿狼的脖子，死死地不松口。须臾，刮起一阵大风，下起雨来。三腿狗在雨中，依旧咬着饿狼，直至饿狼彻底断了气，它才松开嘴巴，伏在大青狗身边嗷嗷地悲鸣。

三叔胆小，不敢出去，而是趴在窗口，将三腿狗咬死恶狼的场面看得清清楚楚，吓得一宿没敢合眼。

现在我进城了，住的房子小了，也尝试着养了几次狗，但终究没有找回养狗的乐趣和感情，还是怀念乡下狗散养着到处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