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寿
汩汩潺潺,木兰溪从戴云山蜿蜒而下,一路欢歌,穿越东西乡平原,汇聚兴化湾,浩浩荡荡奔向东海。
那个春天,我二十三岁。父亲带着我从老家大济出发,中途穿过李耕故里,沿着弯曲的山道,向西挺进,去探望远嫁凤山的姑妈。记得当时,杜鹃花开满山坡,和煦的阳光轻抚山林苍翠的松杉,翠竹掩映的瓦房,炊烟袅袅,木兰溪在山涧蜿蜒流淌。
姑妈所在的村偏安于山脚,还没进村,沿路就有杏树的虬劲老枝四处伸展,一路相随。小村背山面山,被南北两山挟于怀中,像一个酣睡的孩子,宁静安详。沿一条老街,穿村而过,竟与半个废弃的老村撞个满怀。凹凸石头铺就的街道,街两旁遍布断壁残垣,那些默立的老屋静静诉说着岁月的变迁与世事沧桑。看着那些格子窗、屋顶、老树,时光仿佛倒流,你会不由得怀想起它们的过往,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一切浮华都远去了,只留下这些老屋,见证一段沧海桑田的岁月。
一些过去的气息,被定格在这里。我轻轻放缓我的脚步,生怕惊醒那些沉睡的旧时光,惊醒那些已成历史的琐碎的人间情意。阳光温暖地照耀,头顶铺展着湛蓝的天空,感谢这个偶然,让我来到这里,来到这些老屋的面前,与它们凝眸。
又是一个美好的春日,那年我四十三岁。我又一次来到戴云山脚下姑妈所在的村庄,再次邂逅这条平凡的老街。小村被杏树桃树掩映,寻常农户,红瓦白墙,房前屋后枝条扶疏。花苞已经鼓胀,一场盛大的花事正在酝酿潜长,不消十天八日小村就将是繁花竞放的世外桃源。
清晨,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心旷神怡。走过了一小段蜿蜒的石板路,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的乡村水泥路,这条路几乎连接到了村里的每家每户。
沿着村道走着,一排三层楼高的小洋房,醒目地矗立在路边,雪白的外墙、青色的柱子、大红的灯笼,豪华气派中透露出节日的喜气。“好漂亮的别墅啊!”我暗自歆羡。走进院子,这里还有一小块菜地呢。敲门进去,这原来是我一位表叔的家!我看到铺着光滑的瓷砖,屋里的摆设丝毫不输我在城市的家……
我走到他家的天台上远眺,一大片绿油油的果树林映入我的眼帘,灰白色的村道时隐时现,宛如一群在林中嬉戏的小白龙;一栋栋的楼房点缀在绿树林中,各式各样,高低不一,色彩缤纷,好像在绿海中行进的船队,有起有伏,浩浩荡荡。
我和表叔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我知道姑妈年轻时都住在破破烂烂的平房里,下雨的时候房子经常漏雨,得用很多盆去接雨水;几个男孩子挤在一张大床铺上,晚上踢来踢去的;长年都吃着地瓜和稀饭配着苦笋、苦菜,还相互谦让着让大人们先吃;连衣服也是大的穿不下了再给小的穿。最有趣的是他们还经常去木兰溪和山坑里捉鱼呢。
走出表叔家,来到山脚下,石头铺就的小径弯弯绕绕,杏林里有瓦屋三间,鸡鸣犬吠,鸟鸣清脆,这是山里人忘不了的乡愁。至今,老街、古村还保留着历史原貌。阳光朗照下,村头那棵依然苍翠的千年古樟下,几位须发斑白、脸色红润的老者陶醉在自我演奏的十音八乐美妙的旋律中,此情此景羡煞人也。
怀一腔恬淡之情爬山。草高树密,路几近于无,只有微迹可辨。爬至山顶,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依大石稍憩,于是又引发一番嘘唏——记忆中的老街你丢失在山坳的哪个角落?
远处的木兰溪静静地流淌,宛如飘逸的丝带,她带着不尽的依恋,向前检阅着自己滋养的这方故土。这里有她的幸福和欢乐,这里有她的骄傲与崛起。渔舟唱晚,勤劳善良的兴化人民在新一轮改革的春风中驶向梦中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