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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帝爷与五日节 ——关于东汾五帝祖庙的零碎思考
【发布日期:2018-06-11】 【来源:本站】 【阅读:次】









位于城厢区灵川镇东汾的五帝祖庙被福建省、莆田市和北岸管委会一同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可谓名闻遐迩。按照该祖庙董事会所编的《东汾揽胜》一书所言:“五帝文化绵延千年,纵横千里,全国各地有五帝庙1000多座,台湾省内也有200多座。近几十年来,通过对东汾五帝文化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有关专家认定,东汾五帝庙是福建省最早的一座五帝庙,也是台湾五帝的祖庙。”

《东汾揽胜》更指出,“国内外众多五帝庙的祖庙”“就是位于湄洲湾畔灵川镇东汾村的五帝庙”。而就其相近更小范围的则是,“每年正月廿日玉皇大帝郊游和五月端午节庙会期间,莆田、仙游、惠安等地信徒纷纷来此进香拜谒”。

由陈文通编著的《莆阳名胜寺庙楹联选集》(中国戏剧出版社,201312月,北京)一书中,把“主祀岳帝、五帝与五显灵宫大帝之神庙”同列为该书第五章,其所列举者有位于东庄、埭头、忠门、鲤城、枫亭、黄石、镇海等乡镇及涵江多地的相关神庙凡二十多座。

由载籍及民间言传,综合考量,“东汾五帝祖庙”之“祖”字所称,当不为虚妄。

常言道“神通广大”。就多神信仰的民间大众而言,其信奉的神祇,基本上属于“一专多能”。换一种说法,他们对于神祇的信奉总是呈现一种“含糊而清晰”或“清晰而含糊”的状态。所谓“含糊”,是指民众一般不去探究“尊神何来”,也不分辨其神的职司权限,而“清晰”则是指其对待神的心态,即“心诚则灵”、“有求必应”,举凡人生所能遭遇的一切吉凶祸福,只要虔诚致敬,顶礼膜拜,其所奉之神,均可积极回应,并给予满意的解决。正是基于此种“含糊”与“清晰”,各种民间的神祇信俗方显现出强大的生命力,打而不倒,消而不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五帝信俗,亦复如之。

人类思维发展的方向,总是由“器”而“道”,之后才可能实现由“道”而“器”。中国人的五行观,也是由“器用”感性认知而抽象出“金、木、水、火、土”的概念,并推而广之,扩而充之,便有了五方、五色、五音、五伦、五服、五味、五路、五毒、五瘟、五脏、五官、五鬼、五通、五显、五帝等,不一而足。

东汾的五帝来历,抑或可作如是观?

关于五帝的来头,东汾五帝庙祖庙董事和相关人士,很是下了溯源的功夫。如《东汾揽胜》所云,“伏羲、炎帝、黄帝、少昊、颛顼五帝,虽生于不同年代,活动于不同时期,但是他们都对国家、对人民有卓越的贡献,因而博得后人的崇拜和敬仰。从周代起,民间祭祀五帝与祭祀木火土金水五行神同时进行。五帝神化升天后称为天仙玉皇大帝,在民间逐渐地形成信仰。”

在这段叙述中,还有一句话非常紧要,就是能成为被人“崇拜和敬仰”的神祇,在其为人时,必须“对国家、对人民有卓越的贡献”。《重刊兴化府志》(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8月)之《礼记十一·群祀志》中,对“裴观察庙”的记述是这样的:“此宫本莆人祀裴公而作。后人杂祀他神,遂视为淫祠……今莆人思裴公之心未泯”,官府复之,“中祀裴公……余神可撤”。这里“视为淫祠”一语,所指即并没有“对国家、对人民作出卓越贡献”的“他神”。对于“他神”,若整座庙都是“祀他神”的,则整座毁弃;若为混杂其间的,则对混入其中的“余神”予以撤除。

与“淫祠”相对的是“正祠”。被列为“正祠”神的,都是对民生有功的,能“法施于民”“以死勤事”,能“兴云播雨以福佑百姓”的,列入“正祠”,享受祭献;而“非所当祭而祭之”,皆为“淫祠”。(参阅刘燕萍《神话、仙话、鬼话——古典小说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12月第一版)。

从东汾五帝祖庙的创建、沿革、祀典及其信俗活动考察,该祖庙当是符合“正祠”标准的。

在确认五帝祖庙的“正祠”性质之后,我们就可以接着来阐述祖庙祀典与当地民众生活的关系。

东汾五帝庙的重大祀典主要有二场。其一是元宵节圣驾郊游,该祀典宏阔、持久、隆重。其二是端午节化船消灾祈福,该祀典独特、专注、震撼。

端午祀典的独特性在化船,即送王船。

尽管“神通广大”,神职“一专多能”,但笔者还是比较关注其“专”的一面。

由乌丙安主编、江帆执行主编的《中国民间神谱》(辽宁人民出版社,20076月)一书中,有专门介绍瘟神的。其大意为,瘟神又称五瘟神、五瘟使者,为主降瘟疫的鬼神。民间相传初为古帝颛顼的三个儿子死后所化,分别为疫鬼、疟鬼、惊小儿鬼。又后来演为五鬼,又称五方力士,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唐代以后,五瘟形象明确,常指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光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且五瘟使者身着五色彩袍,各持降瘟器具。古时民间在农历五月五日要祭祀瘟神,以纸船明烛恭送瘟神,以求免除灾患,云云。

在上述文字中,从“古帝颛顼”“五色彩袍”“五月五日”“纸船明烛”四个词语中,我们可以发现五瘟神与五帝端午祀典有着明显的线索牵连。

又据福建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所编的《文史资料选编(第二卷)》(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9月,福州)萨伯森《福州端午旧俗谈》一文所引文献显示,端午节与“瘟神”“五毒”“纸船”等关系密切。如所引清董平章《秦川焚余草》中有《榕城端午竹枝词》之七,云:

“采莲鼓里采莲歌,钱米沿门托钵多。

报道瘟神将出海,市头争看纸船过。

“注云:俗供瘟神,曰:五帝。每岁夏至,纸糊巨舟,送水滨焚之,谓之出海。

“先期率众小木船遍历城乡,募化钱米,打鼓唱歌皆以采莲名之。”

而毛泽东《七律·送瘟神》中的“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的“纸船明烛”的解释是:“民间风俗,送鬼送神时,点燃蜡烛,烧化纸车、纸马、纸船、纸钱等”(蔡清富、黄辉映编著《毛泽东诗词大观》,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成都),也是说明纸船与送瘟神有关。

“送王船”是东汾五帝祖庙端午节祀典的主题。

与东汾五帝祖庙相邻不远的林庆森先生住宅前面挂着一块“闽台送王船习俗传习所”的牌子,是莆田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于20146月授予的。林庆森先生是福建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纸料师),其夫妻常年从事“糊纸”手艺,而糊“王船”是他们主要业务。他们所糊纸船主要用于五帝祖庙五日节“送王船”。

端午节在我国所有传统节日中,别称最多,包含端阳节、重五节、重午节、天中节、夏节、五月节、五日节、菖节、蒲节、浴兰节、龙舟节、午日节、女儿节、地腊节、诗人节、龙日、午日、灯节、五蛋节等20多个名称。端午节在先人的劳动实践中实际上属于“恶日”。先秦时代的人就已认为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恶日,相传这一天邪佞当道,五毒(蝎、蛇、蜈蚣、蜘蛛、蟾蜍)并出,皮肤病多发,所以要以艾为虎,以蒲为剑,以驱邪却鬼。端午节的一部分习俗是防毒避疫。(参见《福建节庆习俗》海峡文艺出版社,20111月,福州)。即如上述艾蒲等,现在仍然常入中药,以作消炎去毒、通络活血之用。五日节所熬的洗浴之汤,那些草常称“午时草”,乃取义于午时所采之草;但又有一说,当为“五味草”,可能更准确,意谓五味对付五毒。实际上“五味”不等于五种草,而是十数种乃至数十种草,但其所含不外甜酸苦辣咸五味。

莆田方言中,普遍称端午节为“五日节”。在莆田的某些地方,至今仍流传一首童谣:“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向(艾的方言音)、初五吃打面(打面,手擀面)”,甚至还有扩充版接下去“初六病加病,初七叫先生,初八嘀嘟耷,初九外家来,初十扛去埋,十一去迈墓,十二就回来”。如果不胶泥于文词字句,也约略可以摸索到毒病瘟疫与习俗关系的脉络。还有一首名为《长年诗》的“五月”一节唱道:“五月出来爬龙船,四处鼓乐闹纷纷,大人孩子都去看,咱那整日田头温”。这也可与前面所引《榕城端午竹枝词》“采莲鼓里采莲歌……市头争看纸船过”互为参照。

民间对各种神祇的称呼,大都在“天地君亲师”的范围内采词取义,而最多的则是显示出浓厚的皇权、族权色彩,或二者混杂。即如“五帝”,民间还有“五帝爷”的尊称,其配祀亦然,如田公元帅、文昌帝君、杨公太师、匡阜先生等。特别需要指出的,这四尊配祀神祇,也是与驱邪却鬼、防毒避疫有关的。

由此可见,五帝爷与五日节关系密切。

并且,由此推演开去,元宵节“行傩”的目的所归,也是在于驱邪却鬼、防毒避疫。就底层人民而言,生存是第一要义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安居乐业,人畜无恙,是他们最为迫切的期待。至于升官发财,显赫门庭还在其次。当底层人民以其脆弱的能力,处在无法与自然灾害抗衡的窘境中,在“生产力低下,科学不发达”的漫长的历史时段,人们无力解决来自自然与社会各个方面的生存压力,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冥冥之中的神灵世界,“宁可信奉万神之能,也不信奉万能之神”,“即使是最荒谬的迷信,其根基也是反映了人类本质的永恒本性”。(《中国民间神谱》,注详前文)。

仲夏时节,疫病多发,人们的生命面临严重威胁;久而久之,人们在想方设法自保和自救的同时,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冥冥之中的神灵世界,创造了“五日节”,以集中祭祀能为他们解除威胁,保佑平安的各种神祇,于是,五帝庙除了主祀五帝(这本身就是一个多神组成的团队)之外,还有诸多的配祀之神。人多力量大。人们把对自然的思考所得,投射于非自然、超自然的力量。同理证得“神多力量大”!

东汾五帝祖庙之由来显然是与瘟疫相关的。据一块署名为“纯阳子”即传说的吕洞宾所撰的《五帝经》碑刻序文称:“年来疫氛染遍东南,几无休止……五皇大帝……降驾于莆邑东汾分镇紫璜山之正极殿”云云,乃可知五帝的主要任务是来解决“疫氛”问题的。而此“序文”开头便引“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句,说明建庙之旨,实为警策世人,防心病比身病更为重要。由此可见,即如今日科学昌明,医疗先进,但以诸多庙宇为载体,来作匡扶世道人心的辅助,还是必要的。

但愿五帝祖庙香火旺盛,而拜谒者首先当思人心向善。            (图片来自网络)(今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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