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端午节翩然莅临，天马山麓，诗山渠边，知了初展歌喉，蛙鼓更加密切；颂歌似的箬叶香和糯米味，散发出一股按捺不住的热情；云村小筑犹如一盆“五味草”熬就的香汤，荡漾着花草的芬芳；这个传统民俗节日芬芳四溢。

这种芬芳是生命情调的张扬，历经一个冬天的积蓄和整个春天的酝酿，林林总总而又销魂荡魄。它是一树树玉兰花铺垫的，那明绿丛中绽放的无数象牙花，把整个庭院包裹在淡雅的花气中。粉白栀子花散发的香气，使人忆起了幼儿园，香出童年的无邪。那盆千里香开出的黄色细花，幽幽远远地诉说一派与世无争的内敛。还有茉莉花迷人的香，是外婆走亲戚时，别在发髻上的故乡气息，温馨而又持久。而垂下棚架的一簇簇使君花，犹如天女散花洒下阵阵怡人的馨香，像是来自九天仙女的问候。端午，成了岁月印象里最芬芳的节日。

这种芬芳带有野性的暗示，引诱人们打开聊斋俗居，走出市井街衢，扑向坡园果地，亲近山野林泉，去接受初夏的问候。啊哈，龙眼已经结籽，荔枝果实累累；凤凰木燃起一片片烈腾腾的火炬，恰似一群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肆无忌惮挥洒青春的气息和活力。如果说，雄性的壶公山是“粽型山”，那么母性的木兰溪就是“五味水”了；端午，适宜头枕壶山身浴兰水，做一个散发着草叶香气的乡土之梦。

梦里游走，路旁林间溪边，已成一片绿肥红瘦的翠香海。数位农妇，正在采剪“五味草”，用于煎汤沐浴煮午时蛋。呵呵，民间年节既是凡尘生活的调剂，也是饮食男女的向往；莆田家乡民俗风情浓郁，端午节俗丰富多彩，从“初一糕，初二粽，初三螺，初四艾，初五扒龙船”的俚语就可见出，端午节是要连过五日且每天各有“节目”的，五月初五煎“五味草”汤沐浴的风习更是代代相传。当然，“五味草”并非仅限“五味”，菖蒲、香草、桑叶、桃叶、枇杷叶、蒲公英、番石榴叶等张扬野味的草叶均可入选。

季节流转，花草应和。得益于初夏的加持，为了端午的祭献，诸品草叶争先恐后打开珍藏的香囊，播洒富有个性的芬芳。你闻，鸡蕉叶独特的香，如刚出炊的红团香得沉着，它收藏了记忆，也收藏了岁月。粽叶和蛋草诱人垂涎欲滴的气味，则香出一股浓郁的风情味，那是遥远节日的问候吧！还有薄荷清辣的香、菖蒲幽远的香、艾草浓烈的香，恍若一群富有天然公义的执法官，誓要除邪祛浊，驱逐蚊虫，维护节候的健康与庄严。

从小处看，端午是充满仪式感的民俗节日；往大里说，端午又是“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的民族大节了。端午又名诗人节、浴兰节、龙舟节等，提起端午节起源，人们总会想到楚国大夫屈原，想起他在中华文学源头旗帜一般飞扬的《离骚》，想起他“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的坚贞品格和道德文章。因为屈原，这个节日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那是一种穿越苍古历史的精神芬芳，包孕着酽酽的乡情与悠悠的忆念。

岁月飘香，幽人若梦，屈原的气质正是端午的气质。2300多年过去了，不管过去现在，不论南方北地，都以包粽子、划龙舟作深情追忆；那氤氲着箬叶和糯米香味的粽子，包裹的就是屈原的魂魄；那激扬飞溅的赛龙舟号子，正是一个不屈民族的奋进宣言。

昊天有情，长河如歌。端午的芬芳，终究离不开文化的传承和人类的觉悟，它是宇宙天地赋予精神贵族的灵魂之香，也是悠扬的赞美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