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明
前不久,我惊奇地发现,空中花园的一个花钵里竟然长出一棵绿油油的类似芝麻的植物来,而且几日不见,最近已是茎粗叶阔,有近两尺高,顶部还开始开花了,真的是芝麻。我大喜,拔去花钵里的杂草,使它得于茁壮成长。
说来惭愧,生于农村,在乡下过了三十几年,并且种过也收割过芝麻,然而要我讲讲芝麻的模样,还真的说不清楚。古人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以前总以为,农家作物,太过平凡,不值得珍惜,也从来没珍惜过。只有离开农村后,来到城镇,远离田野,见多了灯红酒绿,听腻了喧闹车鸣,才觉得这里并不是精神的向往之地,才会隐隐约约地怀念起乡村的宁静,怀念起田野中的农作物来。似乎觉得那种清新、那种恬静才更适合自己。可是真要让你返璞归真,有形无形的束缚又使你不能割舍这喧闹中的繁华。于是,我真的非常羡慕古代的隐士,他们能避开尘世,投身大自然,而且是那样的闲适,那样的融洽,没有大智慧是办不到的。我想起了“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的陶潜,拥抱乡村,写下了那么多田园诗,不知种过芝麻没有?应该种过吧,诗句中对田园生活的喜悦之情足于说明这一点。
如今,花钵里有芝麻了,惊奇中自然会想起它来自何方,莫非真的是上天垂怜我有怀旧之心才特意送来的?还是拙荆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是她前段时期将乡下亲戚送来的芝麻拿出来晒晒,然后扬弃不饱满的部分,又将这扬弃的部分扫起来倒进花钵里,才有了这棵亭亭玉立的宝贝。哦,原来如此,不经意的遗弃,倒是成就了一条生命。是啊,生命本没有贵贱之分,只是人为的区别才有了高下之别。芝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植物,却有着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不择地势,不管肥瘠,种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结果;即使是小小的花钵,只要里面有土,它也不嫌弃,同样在这里“安家”。自然界的万物都如此,你能尽心尽力地对待它,它就会不辜负你的厚望。常言说得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记得当年在乡下务农,耕种芝麻留下的印象很深。春夏之交,收割了地里的油菜或黄豆,就可以翻耕土地。耕完耙好,把土壤整理得细碎的、平平的,再用耙锄疏理好沟畦,就可以播种了。芝麻的播种不同于水稻和棉花的栽插,也不同于小麦和黄豆的穴埋,只需要将适量的芝麻种子抓在手掌中,按照一定的距离一边走一边随手撒。虽然不费力气,也不花多长时间,但并不是件易事。撒多了种子不够用,而且长出来的芝麻苗会太密;撒得不均匀,长出来的芝麻苗要么成堆,要么太稀,都会影响收成。所以每到播种之时我都十分小心,预备好的种子刚撒完,整个地面也都撒到了。大概也就一个星期吧,苗长出来了,站在地头,望着这疏密适宜的芝麻苗,很有一种成就感。
当年还真的没注意芝麻花是啥模样,现在与芝麻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得于弥补这一缺憾。芝麻的主茎中通外直,呈四方形,叶子有规则地从茎上伸出,一枝三叶,叶面稍阔,有褶皱,边缘似锯齿,深绿色,有厚实感。不同于其他农作物,芝麻的花不开在枝头,而开在主茎上。当芝麻长到离地面一尺多高时,主茎的顶端四周就会吐出绿色的方形花蕾,一圈大概三四个。一般孕育两三天,花蕾渐渐绽开,慢慢吐出雪白如玉的花朵来。花朵无瓣,筒状,只在花冠的边缘微微卷起,有点像白色的喇叭。喇叭内也有四五个细如发丝的淡黄色花蕊,害羞般藏在里面,一点也不敢招摇;如果不凑近仔细看,是发现不了它们的。当下面的花朵谢了,上面的主茎周围又吐出了新的一圈花朵。周而复始,要重复六七次,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我赞叹起造化的神奇来。这么普通的一种生命,却有着令人想不明白的秘密。洁白如雪且温嫩如玉的花朵怎么会孕育出黑如钻石的果实来,而且不是一颗,聚集在一起,简直就是钻石的海洋。人们用它榨油,榨出来的油比菜籽油更香,因而受到人们特别的喜爱。自然给予了人们最慷慨的回报,人们也钟情于对自然细致的呵护。我想,这应该就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最高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