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春明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是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岑参咏雪的名句。用梨花来比喻一夜之间突降的大雪，真的十分恰切。不要说千树万树，就是一树也足以让人惊喜不已。洁白似雪，玉骨冰肌，要论花之高洁雅致，当推梨花第一，真可谓“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我爱梨花，为了能在每年的第一时间见到梨花，四年前，我特意花十元钱买了棵梨树苗，找了个比较大的花钵栽在里面，安置在空中花园。我知道，盆小难养参天树，但就是太爱它了，只能委屈它。让我欣喜的是，第二年的春天它就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灿烂地开起花来。如今四年过去，树干快有酒杯粗了，如果不是年年剪枝，不说参天，花盆也该容纳不了它吧。许是为我爱花之心所感动，今年春天，梨树的枝条上花蕾要比往年多得多。

梨树开花，别具一格。立春刚过，寒意料峭，当别的树还在瑟瑟发抖时，梨树灰黑色的枝条上就凸出一个个小疙瘩来。小疙瘩一天天逐渐长大，圆圆的，是豌豆的两三倍，这就是花蕾。经几场春雨，数度春风，花蕾在慢慢绽开，外面灰黑色的壳纷纷掉下。不要以为绽开后就是花朵，又过了几天，一个大花蕾变成了五六个小花蕾。小花蕾如豌豆般大，齐刷刷地争着向上伸出圆圆的小脑袋，这五六朵小花蕾才是嫡亲的同胞姐妹呢。本来疏疏朗朗的枝条上顿时花蕾密布。这跟桃花和李花不一样，桃李开花虽然也比吐叶早，但它们一个花蕾只开一朵花，远没有梨花那么茂盛，那么气势磅礴，这就是诗人拿梨花来喻雪的原因。而梨花的盛开，也让桃李逊色不少，宋代诗人陆游有诗云：“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确实如此。又是长长的等待，在某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你会突然发现，一夜不见，梨花已是布满枝头，银装素裹，玉树临风，风光无限。

梨花贵在素雅，没有特别的香味，但如果伫立花下，凝神静气，作深呼吸状，你会觉得幽香缕缕，直往心肺的最隐秘处钻。猛吸几口，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这就是人们所谓的馨香吧，虽不浓烈，但很绵长，淡淡的，幽幽的，再普通不过，难怪雅俗共赏。没有玫瑰的异香扑鼻，也不是莲花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你只要喜欢，它就不会拒绝。是啊，梨花本不是什么仙葩奇卉，它就是草根一族，是寻常百姓家的普通一员。

春天的乡村万紫千红，雪白的梨花在金灿灿的油菜花映衬下格外惹眼。看到这洁白的梨花，我总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纯朴的乡亲们来，他们不就是这一树树雪白的梨花吗？祖祖辈辈扎根在土地上，开花结果，用自己甘甜的果汁养育着儿女，繁衍后代，为社会作出力所能及的奉献。这种精神有如梨花般纯洁，不掺杂半点杂质，平淡而又珍贵，普通而又崇高。

今年春天，我买了几棵梨树苗下乡，栽在父亲生前亲手建造的老屋前后，让它们陪伴着寂寞的老屋，陪伴着感觉中还住在老屋里的父母，代我行孝。其实，我觉得骨子里自己就是一棵梨树，一棵原汁原味、土生土长的梨树。追求高雅，向往纯洁，让灵魂不被杂质玷污，扎根于家乡的土壤中，在情感上同乡亲们融为一体是我毕生的追求，也是父母对我的期望。望着刚栽好的小树苗，仿佛看到了一树树似锦繁花在向我笑，我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