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仲夏之夜,孤坐云村小筑庭院纳凉,抬头仰望银河横亘天际,苍天如海深不可测,璀璨的星群若大都会的繁荣夜市,脑海里不期然跳出曹孟德《观沧海》之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观沧海也罢,望苍天也好,眺苍原也成,那种壮阔寥廓的意象却万难描述,非得有叱咤风云之雄略和激扬华章之才情不可。他们拥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宏大抱负,也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瑰丽想象。
我寄身东南闽海一隅,回望烟云岁月,也曾多次观海望天,被其辽阔和广袤深深打动,可落实到文字上,那气势那格调就显得逼仄低俗了。记得1998年初夏奉调省委党报,首赴东山岛采访,夜里到铜陵老城外南门湾,一下子就被海天星火迷住了!
原来蜿蜒的沙滩上,竟游龙般摆了数百方茶桌,每桌一烛一茶盘,纳凉者围桌品茗,领略海风轻轻吹拂潮水微微喘息,无上闲适。而深幽的海面呢,有星星点点渔火,如萤火虫群飘忽不定,那是渔夫驾船在灯捕小管(鱿鱼)呢,网获好的小船冲上沙岸,就会看到一篓小管闪着蓝光,活蹦乱跳如小精灵,岸边小食摊主当场收去加工待客,别有海岛夏夜情味。我离开茶桌走近海边观海望天,只见暗蓝的天幕星光乱点,与起伏的渔火混成了一片,美得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回旅馆后,那派“星垂天穹阔,船逐夜潮流”的奇诡景象,那片沙滩上如星座般的人间烛光,还有夜海潮汛的脉动和闪烁蓝色幽光的小管,仍在脑海中流连不去,迷幻如仲夏夜之梦。我连夜提笔,挥就《东山海滩的烛光之夜》。它是我发表在《福建日报》旅游版的第一篇文稿。
浪漫主义作家雨果有句名言:“世界上最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人类的胸怀可以包容海阔天空,人类的想象也可以遨游宇宙天地,抵达四极八荒。2000多年前,屈原一连串的《天问》就是最好注脚。当然,相对于海的辽阔深邃,我更欣赏天的广袤无边;相对于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我更钟情《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
就现实而言,天宫遥不可及,被誉为莆田父亲山的壶公山,要算是离“天宫”较近的所在了。前不久,在一个月亮请假的夏夜,我特意登上壶公山,伫立凌云殿旁冥想,身心与夜色融成一片,灵魂则抵近满天星斗,仿佛回到天真无邪的童年。唉,多少年了,都没有这般无所挂碍地拥抱夜色,也没有这么自由自在地仰望星空。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而我用黑眼睛寻找的,是夜空凌驾云上的逍遥部落,是量子纠缠的天上人间。
啊哈,天上全然是人间的映影,有聚集的星云族群,有开会的星系部落,有创业的星星团队,有互递媚眼的星星情人,有闪烁不定的淘气小星,还有刚强英武的星族勇士、漂泊游荡的星际游侠。看哪,星汉国度里,银色天河横贯天南地北,三垣二十八宿隐约着天鹅、天琴、天鹰、天蝎等无数个星座,牛郎织女隔河相望,人马牧夫若隐若现,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斗转星移,而遥远的天边,还有老人星孤独的沉思。
也许,灿烂的星汉正是一座天空之城呢!天空之城也有街衢市井,有匆匆驶去的飞车,有挑灯徘徊的仙人,有捉迷藏的顽皮童星,有彗星拖着长长的扫帚在打扫碎铜烂金,偶尔还有自甘坠落的流星,丧心病狂地燃尽生命光华,换取一道绚丽的痕迹。古时有“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之说,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星汉里的哪颗星?或者,自己是哪时不耐高高在上的冷清,自甘坠落于滚滚红尘的?
天街夜市,灯火璀璨,岁月恒远,玉人幽眇,七仙女八仙姑躲躲闪闪。我想,要是没有星汉灿烂,天上该会多么无聊!在童年无邪的眼睛里,灿烂星汉就是一个童话国度,星星们是撒满夜空的天晶宝玉海钻,是山中云上海里的虎睛雕眼鲸珠,是宇宙爆炸激溅的火星,是天鸡寻食撒落的稻粒,是清冷的嫦娥扯断的琥珀项链……而地球,也是飘浮其间的一颗蓝宝石。如果我们没有对未知的神往对终极的究问,欠缺奔向星空的勇气和拥抱星空的激情,只躺在地球摇篮里勾心斗角花天酒地,那就只能成为地上的侏儒了!
因而,有些哲人会指着满天星斗告诉你,人类在宇宙中绝不孤单,在银河系中,有32500颗星星与地球生命形态相当,那星汉灿烂的银河系,隐匿着许多神奇的未解之谜,沿着星轨旋转成无数的“天问”,解谜之匙在于人类自由的意志、飞天的欲望、辽远的梦想、不倦的追求。往古来今,人类从未停止求索的脚步。敦煌洞窟里,凌空弹琴的天女,神秘灵异的场景;科幻影片中,光怪陆离的画面,激动灵魂的奇观;都是人类不甘寂寞的表现。
我深信,灿烂星汉不仅闪烁着童话故事汇,也氤氲着宇宙烟火气,星汉灿烂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星际智慧大家族,要不,在月球上踏出人类第一步的太空人阿姆斯特朗,怎会感到被不明生物围观,围观的就是无数星星的眼睛。而我国首个飞天的杨利伟,也在太空中听到诡异的敲击声,一声声敲得惊心动魄,那一定是调皮的外星人在捣蛋。如果有可能,真要捉住那些个“无法无天”,结结实实地打他们一顿屁股。
呵呵,星汉灿烂,给了我们一个仰观大造、凌眄天庭的浩落心宇。拥有满天星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