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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礴横肱醉笔仙 一丘一壑画家禅(下) ——读林肇祺诗书画印艺术
【发布日期:2018-10-1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意颇自得”的林肇祺花鸟、走兽画艺术

林肇祺除了水墨山水画艺术成就外,还以大写意梅兰竹菊“四君子”和龙虎猴鹿闻名。大写意花鸟画是始于五代徐熙、宋代文同、元代王冕的一种中国花鸟画形式,至明代徐渭更加奇肆狂放,再经八大山人、“扬州八怪”而进入全盛时期。林肇祺的大写意花鸟画中,首先以墨兰为佳,其次为墨竹、墨梅和菊花,他亦写荷花、牡丹。《林肇祺画集》中有十几幅艺术水平较高的《墨兰》佳作,它一笔写就,清新淡雅,兰叶飘逸舒展,兰花摇曳多姿,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因此,林肇祺题《墨兰》中款云:“意到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仆画兰以意到而能不似乎。”

林肇祺的花卉画取法以临仿为主,法古人的同时也不断赋予己意。如他在《蟹兰图》中题道:“东坡居士有蟹兰本,仿之不能似也。”在《墨兰》中题道:“王维贮叶,惠必黄,磁斗养之,绮石累年弥盛。”在《蟹兰图》中题云:“兰石(郭尚先,字元开,号兰石,清代嘉庆朝莆田画家)前辈法,临写将百过,去而尚远。”其另一《墨兰》题款云:“吾邑有二朱均以画兰鸣,极庵以兰胜琼堂,以花胜朴,画兰禾能从容二子之间,学画根不知其可乎。”由此可见林肇祺既知其不足,也知其所长,更知其所以然。梳理林肇祺所画的墨兰,其叶往往有一片长叶,用浓墨中锋一笔而成,婉转离披,再间以三四片短叶错落而成;其花用淡墨写出,似“女”字,似“父”字,有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林肇祺不仅喜画兰花,还以4种不同季节和形态的兰花给自己4个女儿取名。如长女林兰英,字佩秋,为秋天里的兰花,芳香四溢;二女林玉英,为白色的蕙兰,其一茎多花,喻多子多福;三女林顺英,为能顺应季节变化的夏兰,她不畏寒暑,有顽强的生命力;四女林明英,为叶姿潇洒、花朵明媚的春兰,她香远益清。家有四兰,此翁将乐之陶陶。

宋人以“不可居无竹”作为文人高雅的标志,苏轼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苏轼《于潜僧绿筠轩》)林肇祺也爱画竹和种竹,他认为在居室前后多栽植一些修竹,可以给居室多带一些清气,人也更多一些精气神。如他在《墨竹》中题款所言:“寄兴毫端远怒气,欲留劲节与人看。”而且,林肇祺也以“可竹居”和“可竹园”名其画室。林肇祺画竹,一是师法古人,二是得于生活之中。他的墨竹师法北宋文同和元代柯九思。如他在《墨竹图》中题道:“文湖洲写竹,笔疏思密,寄兴深长,真非易到。予此幅蹈繁杂之病,如古人诗云,被人嫌处只缘多。”又如他另一幅《墨竹图》,题道:“时已末夏日,抚柯九思凤尾竹,增一介石,意颇自得。”可见他对自己的兰竹还是“意颇自得”的。生活永远是艺术的唯一源泉。据林兰英女士回忆,其父在“可竹园”“每逢月夜,手持竹枝或梅杆印影作画”。这一师法郑燮,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的墨竹,增强了林肇祺墨竹的勃勃生机。林肇祺画竹先用淡墨画竹杆,后用浓墨累叶写之,疏密有致,一挥而就。有时,林肇祺画竹,喜在竹下,添一片怪石,与竹呼应;有时他喜写一只翠鸟栖在竹枝上,鸟鸣竹翠,春意盎然。

梅花以冰肌玉洁、凌寒傲雪的品格著称。历代画梅的人很多。林肇祺喜植梅,也常常“自锄明月种梅花”,并以“梅花书室”号其书轩。林肇祺画的墨梅,梅干横斜,有老、粗、细之分。老干,他用侧锋一笔而成;细干,他用浓墨中锋写之。梅枝着花之处,林肇祺讲究长短错落,有曲有直。其梅瓣有正、反、侧之别,或有全放、未放和花蕾者,他皆用淡墨勾勒,再用浓墨点写花心和花萼。画成,再用浓墨点剁枝干之苔者。林肇祺的墨梅,真气弥满似一笔书,随意点染勾写,一气呵成,暗香浮动,其得意者与他墨兰一样清新可人。

笔者年轻之时,常听仙游指画家邵世霖(1951年上海美专国画系毕业)与我谈起林肇祺的龙、虎、猴、鹿、鹰作品。他还说我的家乡仙游度尾苦竹村也有一位擅长画龙、虎、猴、鹿的画家名叫杨舟,他原籍苏北,官任兴化游记,后隐居仙游苦竹山。由此看来,林肇祺画龙、虎、猴、鹿,是有艺术渊源的。

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鳞虫动物,早在新石器社会的陶纹和商周的青铜器铭纹中就出现过。在莆仙民俗中,“龙”象征青云直上,寓意前途无量;林肇祺的《墨龙图》与东晋张僧繇、北宋陈容和仙游前辈画家杨舟的整条龙不同,他画的是云海里的神龙,所以见首不见尾,这样的龙是有思想的龙,让人去想象和补充的龙。欣赏林肇祺所画的纸本8尺《神龙图》,有一种心旷神怡的美感享受。其画中的蛟龙往往以俯视的角度出现在画的上一角。神龙目如闪电,龙须飞动,气势如虹。特别是神龙四周云雾的渲染,若隐若现,风卷雷动,有万钧之势。原李耕弟子孙仁英先生家里藏有一幅林肇祺的《神龙图》,他在标签上写道:“先师林肇祺《神龙图》,弟子孙仁英拜识。”现这幅画为林肇祺曾外孙郑义所得,他视若拱璧,宝爱不已。

“虎”在“仰韶文化”中便有其图案,它是汉民族正义、勇猛精进的象征,它是至高无上权利的化身和战胜一切邪恶、驱灾避祸的寄托。但是虎作为凶兽,在莆仙也有不宜悬挂室内的讳饰,所以,林肇祺的《墨虎图》,他不画张牙舞爪的下山虎,而以家猫的形态呈现,它摇头晃尾,眼睛圆晶晶的,温良的蹲伏或静卧之态招人爱怜。

“猴”是接近于人类智慧的灵长类动物,它敏捷、聪慧,因“猴”与“侯”谐音,因而有“封侯挂印”的象征。林肇祺所画的《墨猴图》,其猴毛茸茸的身躯,用干笔千笔万笔绘成,猴的形象像一个俏皮的顽童在抓耳挠腮,憨态可掬,有南宋画家牧溪的遗风。“鹿”在传统文化中具有福禄寿、财丁贵三全和加官进禄的美意。林肇祺的《墨鹿》,画山崖边两只温存的梅花鹿,前后相随,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在摩肩擦背,其顾盼之状似有人性。这样的作品挂在新婚夫妇的洞房,更增夫妇恩爱的氛围。据说,民国时期莆仙的官宦富豪子弟家里,无不以悬挂林肇祺的六尺、八尺大幅龙虎猴鹿图而被视为风雅韵事。

林肇祺还画鹰,他的《鹰鸣图》中之鹰,立于松树之巅,翘首望天,展翅欲飞,形简神完,形象生动。其题款云:“既同羽族亦相爱,可是养鹰太不仁。”这是他在托物言志,以养鹰比兴某些负义之人,犹如他题《明月双雁图》一样:“明月秋夜双雁宿,似乎相爱不离婚。”

观赏林肇祺意味深长的大写意龙、虎、猴、鹿、鹰作品,他似乎有意夸张走兽的眼睛以传神,或用拟人化手法寄托兽类美好的意蕴。其高超的渲染功夫得之于走兽四周的衬托和对比之功,因此有云烟迷蒙和气韵生动之效。

   “充满自豪感”的闽台两地林肇祺艺术研究之展望

林肇祺的诗、书、画、印艺术,由于社会动荡和时间的久远,兼之史料的挖掘比李霞、李耕、黄羲迟和少等缘故,人们对他的认识范围仅仅局限于本专业人士中,普通民众对他了解相对有限。但是,在我小时,就不时听同行人谈起,并拜读过其女林兰英女士撰写的回忆文章《名画家林肇祺事略》,可以说这是一篇比较系统介绍林肇祺艺术的文章,至今记忆犹新。2001年,梁桂元出版的《闽画史稿》在“莆仙画坛”中也收入林肇祺的资料。可见该书对民间画家的介绍是很全面的。2017年国庆节,我和我的老师翁振新教授先后应邀到枫亭镇考察林肇祺绘画艺术,首次饱览了林肇祺的大作,大为惊喜,有相见恨晚之感。他的画作中有几十幅山水画和花鸟画都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在中国古代画家中,一个画家若有一幅在画史中立足的作品,就足矣,何况林肇祺有那么多的遗作、书法和篆刻作品。我们确认林肇祺为近代一位不可多得的民间文人画家,为其长期受埋没感到遗憾,也印证了“高手在民间”的谚语。

    一个画家的作品若经不起历史的检验,即使生前再显赫,若干年后也会销声匿迹。反之亦然,印象派画家梵高就是最有力的例证。据李耕弟子孙仁英回忆,他在20世纪80年代的一次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组织的创作活动中,听时任福建省美协主席的李硕卿说过,他山水画中的云烟渲染就是学自林肇祺水墨渲染法的,还高兴地称林肇祺是闽派文人画艺术中不可或缺的传统文化遗产之一。

除了莆仙地区外,林肇祺的水墨画艺术在一水之隔的宝岛台湾,其影响力也很大。1948年,林肇祺的长女林兰英女士随夫移居台湾板桥市后,在台湾新竹、台北举办林肇祺遗作展览,使其父的书画作品在宝岛台湾广为人知。林兰英女士的绘画艺术可谓得其父林肇祺的真传,1928年,她写有《山居图》传世。林兰英善作山水、人物、雕塑和版画,1959年,她的作品参加台湾美术展览荣获佳作奖。她去世时,蒋经国为她亲笔题写“义方裕后”挽匾,蒋介石次子蒋纬国也为她亲笔题写“懿德长昭”挽匾。林肇祺的孙子、林兰英女士的儿子傅豪退休前为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教授,他谈起他的外祖父和母亲,都充满自豪感。傅豪教授不仅对中国文化艺术深有研究,著作多部,而且也为林肇祺的书画艺术在台湾的展览和宣传,撰写多篇研究文章,其传承祖国传统艺术的行为被传为佳话。其弟林杰亲携41幅林肇祺精品图片资料跨海省亲为出版《林肇祺画集》出一份大力。

2018年是林肇祺诞辰150周年的日子,在他外曾孙郑义先生的热心组织下,纪念活动取得预期成效。由郑义主编的《林肇祺画集》,为林肇祺诞辰纪念活动增添了靓丽的一笔。笔者对林肇祺前辈的诗、书、画、印艺术也不胜向往之至,现聊录清代傅山诗一首作为本文的结尾,以表我见贤思齐之情:

般礴横肱醉笔仙,一丘一壑画家禅。

蒲团参入王摩诘,石绿丹砂总不妍。

 2018年820日于泉州师范学院      (黄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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