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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洲岛上的红树林
【发布日期:2018-10-17】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朱谷忠


炎夏已尽,潮汐退去湿热的气息,滋润着温柔的湄洲。然而今年这里,随之而来的清凉刚刚落脚,一阵又一阵的风雨却强势降临,让全岛的一切都迅速进入迷茫之中。那几天,风雨在青色和灰色混淆的朦胧中,一次次摇动触眼可及的林带和村落,并以“沙啦沙啦”的声响,不时敲击着苍茫的海天,捶打着泛起的云烟,给人带来几分惊悸。

还好,一阵风雨过后,天空会透出明亮蔚蓝的一角,有点刺眼的阳光,像瀑布一般突然倾泻下来。此刻,令人惊异的是,岛上西亭澳大堤下,大片滩涂上却有熠熠生辉的红树林,毫不畏惧地迎着海面荡起的阵阵波浪,轻摇着身子,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正是在那天雨后来到这里的。陪同的老许告诉我:“看!这就是湄洲岛上的红树林。”顺着她的话声,我趋步向前,目光所及的广阔视域里,但见一大片红树林,无遮拦地铺满滩涂,粗细密集的嫩枝,展现着水淋淋的丰韵。细看,它们全然挺立于淤泥之中,却有着沁人的青翠;一簇簇,一丛丛,高矮相似,延绵成壮观的阵营。下堤拨开叶片,挤挤挨挨的须状根立即显现。它们或倚靠,或倾斜,却极有规则地排列成绿茸茸的原始丛状。有的叶瓣中间还有几朵凋落的小花,未开放的则形成嫩白花苞,细细的芽呈青绿色,如雏鸟探出尖细的头,仿佛在探寻什么。

莫非,红树林的神经末梢还保持着警惕,还在窥测天气的变化?两天来的强降雨,已使大堤内的木麻黄和龙柏显得有些疲惫和零乱,但在这陆地与海洋交界处一带的浅滩,能在海水里生长、根系如网一般嵌入泥中的红树林,却安然无恙,倨傲挺立,俨然是海边一队队无畏的消浪先锋。

红树林,正是海岸的保护者!

我从资料中获知,红树林是世界上少数几个物种最多样化的生态系统之一,生物资源量非常丰富,其中有底栖动物、鸟类,还有变种的藻类等等。人们发现,凡有红树林存在的海域,几乎从未发生过赤潮。原来红树林能吸收大量的氮和磷,对水体起着净化的作用。难怪人们会对它不吝褒词,称它是天然的污水净化厂。

然而,过去一般人很少注意到,红树林还有着极强的抗灾能力。以福建为例:1958年,强台风袭击闽南,各地均有很大损失,但龙海县角尾乡海滩上,因生长着茂密的红树林,结果该地段的堤岸安然无恙,农田村舍损失甚微。1986年,广西沿海发生特大风暴潮,合浦县总共近四百公里长的海堤,被海浪冲垮近三百公里。而凡是堤外分布有红树林的地方,海堤就巍然不倒……可见,红树林是海岸防护林体系的一道天然防线。

不过,西亭澳的红树林,与我在其他沿海见过的红树林有所不同。别处的红树林,有的可高过人身,而这里的红树林却普遍低矮,但叶片肥厚,藤蔓葳蕤,枝干中似有汁液汩汩流淌的声音。特别是在阳光下,根、叶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葱郁茂密,仿佛一幅巨大的充满质感的油画剪影。

久久面对眼前的景物,我不禁放飞思绪。我知道,这其实是自己被某种东西触动时,进行的一种场景回放。不需闭上眼睛,便有一幕幕画面穿越时光,翩然闪现——

湄洲岛,对许多人来说充满魅力,这里有“湄屿潮音”“九宝澜黄金沙滩”等多处风景名胜,一年四季,吸引着无数的旅游者纷至沓来。然而,多次踏上这座岛屿的我,尽管每次都能收获一种喜悦和亲切,但始终让我心生愧疚的是,这期间,居然没有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一片红树林!

历史上,在福建海域,曾经有着绵长的红树林带,常见它们的树干被潮水淹没,只露出翠绿的树冠随波荡漾,成为壮观的“海上森林”。然而,无须讳言,古代的人们对它也鲜有记载,只知刈下红树林根茎的刀口是血色的,能提取制作红色染料……长期以来,由于人们普遍认识不足和保护不力等原因,加之围海造田,红树林的面积曾一度锐减。

而今,随着人们对生态环境保护意识的日益提高,奋发有为的湄洲人,以炽热的情怀,坚定的信念,在这座岛上洒下汗水,年复一年地在恢复海洋生态方面下功夫,使绵延的海岸线到处都是赏心悦目的颜色,不断给岛民和游客带来惊喜。不是么?除了越来越多的滩涂受到保护,眼前的西亭澳红树林的生态也已在修复、扩大,它们连缀起花、草、虫、鱼、鸟,共同装点着湄洲岛的生命诗意与独特的自然韵致。

“随着红树林的不断生长,湄洲岛将依托红树林拓展新景点,以吸引更多游客来此旅游观光。”这是岛上生态建设者们近年来常放在口头上的话语。现在,这里已建起红树林公园。它背靠宽广的滨海大道,与岛上的生态公园连成一体,面向碧波荡漾的海湾,不仅成为鸟类嬉戏的天堂、植物生长的王国,也是人们踏青、赏鸟、观海、体验自然风情的好去处。

无疑,红树林不仅是湄洲岛的珍稀资源,也是可供人游览的景观。但老许介绍说,在西亭澳,由于没有入海河流,缺少淡水冲刷,盐咸度偏高,红树林生长比较缓慢。因此,为扩大面积进行的人工种植试验,一度并不顺利。这些年间,正是岛上的生态建设者们,经过不断摸索,慧眼选择出一种叫秋茄树的胎生苗,采用三角形插植方法,使试种最终获得成功。由此,这片红树林,被当作滩涂的新兵,海岸的新宠。

了解到这一切后,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一种钦佩之情。这时,有两个在大堤上为红树林木栈道进行测绘的当地工作人员走过来,向我介绍说:“有了秋茄树这片红树林,近海的海洋生态越来越好,岛上渔民捕到鱼的种类也多了。”从他们口中我还得知:秋茄树还被誉为“海洋之肺”,在防风护堤、涵养水源等方面有重要作用,也为许多浅海生物提供了绝佳的栖息地。

眼下,西亭澳红树林伸展的滩涂上,已经有大量的螃蟹、跳跳鱼等生物,还吸引着白鹭、海鸥和各类迁徙鸟来觅食栖息、生产繁殖。在不损害红树林的基础上,未来滩涂养殖也有望带来一定的经济价值,岛上群众也当会从切身利益中感受到红树林是他们的保护者。

瑰丽,雄奇,幽深,朴拙……湄洲岛美的形态千变万化,繁复多姿。但在我看来,现在红树林又为这里添上秀美的一笔。是的,置身在西亭澳,面对红树林,只要倾心相与,就能够听到每一处翠绿的心跳声,捕捉到它们丰富而微妙的表情变化。久久凝视,一种与海天共融的情感就会在心中积聚。那是一种与这片土地血肉关联、休戚与共的情感。湄洲岛,也会渐次打开她丰富而深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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