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山

《霍元甲》《陈真》《姿三四郎》《射雕英雄传》《东洋魔女》《阿信》《血疑》……你是不是很佩服，我居然看过那么多电视？你可能不以为然，算什么啊，就这还好意思吹。

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饶是如此我也才看了少数的几集，而且是距电视机屏幕50米远，记得当时看的还是12吋的黑白电视。

遥想当年，葵扇汗巾，和半个村子的人挤在一座祠堂里，上百人对着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看得有滋有味。看的是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头，听的是边上噼噼啪啪的扇子声。看的人实在太多了，电视机搬到祠堂外的学校操场，有点风，从人群中经过，多了一丝微微的凉。在人群缝隙中站了一晚上，我还是不知道电视里到底演什么，只好找前面的人打听。现在想来，要是那时候有个望远镜就好了。隔天醒来，忙碌中的村民说的都是昨天晚上的电视剧。那时，电视机是村里的一个年轻人自费买的，还买了发电机，每天在村里到处贴布告：晚上《霍元甲》第XX集，还有故事简介，而且附赠了不少省略号，大大的毛笔字苍劲有力，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夜幕早点来临。当然，看电视不是免费的，5分钱（相当于两根冰棒）一直看到屏幕上只剩下“谢谢收看”四个大字。据我所知，这是电视广告的雏形，晚上看电视白天先看广告；这也是付费电视的起源，花钱看电视，而且是按需按天付费，有看才收费，不看免费。同时，还带动了卖零食的产业，看电视的村民，偶尔还是需要花上5分钱买个咸橄榄串，这大概就是后来所谓的产业集群吧。

尽管百般思念，我仍然看得少。年少的我正处于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关口，小学五年级，毕业班，要考中学了。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家里穷，舍不得花那5分钱，只好悻悻然抓几只萤火虫当灯泡在家里读书了，结果一不小心考上县里的重点中学。听说还是因为我写字颇具醉拳功底，改卷老师看得心旌摇曳，不小心扣了一些卷面分，否则考上更牛的一中也是不在话下。这说明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那时候不差那5分钱，晚自习的场地一定就是在电视前面了，上重点中学可能就是故事里的事了。

到了县城，我真是开了眼界：大，比村子大多了；宽，那街道宽得可以跑两辆汽车；高，房子比村里最高的两层楼还高三四层。

上中学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以接着看没看完的《霍元甲》了。可能是城里人比较笨吧，始终没发现有人把电视搬出来卖票。街灯亮起，听着街边人家电视传来的《万里长城永不倒》，心里悠悠想着，要是在村里多好。

慢慢地，和班里的同学混熟了，我便厚着脸皮问城里的同学家里有没有电视机，答案大多是否定的，看来上重点中学的大多不是有钱人，要不班里那么多城里人怎么就找不出一台电视呢？

慢慢地，和班里的同学混得更熟了，我便厚着脸皮跟城里的同学到别人家里蹭电视，可惜的是《霍元甲》已经放完了，没能亲眼看到大结局，着实遗憾得很。一日在街上漫无目的乱逛，发现一小摊在卖电视剧介绍，很大一张，粉红色的煞是好看，我当即掏出10分钱买了一张。拿在手上，闻着油墨的香味，莫名生出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像期末复习一样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再仔细收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这应该是我见到的最早的电视报吧。

再后来，《姿三四郎》，没看。

再后来，《射雕英雄传》，不得不看。

可是，仍然没有电视机，只好继续厚着脸皮跟着城里同学到别人家里蹭电视。开始的时候，电视的主人看在同学的面子上还很客气。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剧情渐入佳境，开门的脸晴转多云，也就不好意思再到人家家里去报到了。不过，咱不是有很多城里同学吗？换，总算是把《铁血丹心》给看下来了，整天得意地用除了自己没人听得懂的腔调哼着“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从宿舍到教室再到食堂。

正所谓“竭泽而渔”，蹭电视的历史很快就因同学资源枯竭而戛然而止，彼时《东邪西毒》才演一半。后悔莫及之下，心里想着，早知道就隔一集看一次，好歹也能把快乐的时光拉长一些。这个经历告诉我们，资源是会枯竭的，要走可持续发展之路。

电视看不成了，改看小人书吧。碰巧我的历史老师特别有经济头脑，买了很多的小人书，把封面揭下来，贴在宿舍门口，然后告诉我们小人书上有很多历史知识，有兴趣的可以去他宿舍租。本着学好历史的原则，我花了很多分的人民币，把“三国”“水浒”“隋唐”等很多历史知识看了下来，果然历史学得不错，看来“寓教于乐”就是好，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兼顾。

没多久，校门口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小人书店，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个人看小人书，收费和历史老师一样。更吸引我的是老板在柜台上摆了台9吋的电视，在店里看小人书还可以免费看电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日子终于来了。从此，只要有时间我就飞到小店。值得一提的是，老板还卖饭，和学校食堂价格差不多，这也是我能在小店混一整天的重要保证。后来上了管理课才知道，这种行为糅合了差异化、多元化直至捆绑促销等多种取得竞争优势的战略和战术，好像叫“蓝海战略”。

不用再到处找电视看，也就忘了那时看的都是什么了，不过，看过《陈真》还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