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军展
有一座房,只要在山间,不管多简朴,热闹时,桃花笑春风,静谧时,人闲桂花落,就是好居所。春来客舍青青,夏至纷纷红紫,秋来风清云白,冬至木窗含雪。四季,人在景中,心在尘外。
我痴迷流连过很多这样的山间结庐人家,也看过他们门前草木。那时也只是欣赏,会在不远处,痴痴坐一会儿。
以山为居,草木作邻家,鸟兽为友朋,栉沐清风,枕月而眠,偷浮光山色,享人间余闲。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大约是文人最理想的生活方式。结庐山间,可见“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的造化,可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禅意,更可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情。
青山有骨,风雨如晦也不改其性。偶有飞沙走石的怒气,更多的则是敛韧静穆的胸襟,含蕴内炼。于结庐山间者而言,山、庐,不只是居所,更是安放身心的所在,其间的密林,是繁茂的往事,你穿过或结庐其间时,便能感到自己是个澄静饱满的人。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陶渊明,挂冠归田后,结庐在人境;王维后半生结庐辋川,过起了“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生活;就连那个整日喊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仙李白,也曾一度隐居庐山,结庐筑馆,想过“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的日子。
我想象着,这样的山间结庐人家,一定住着一位古诗人。人品似梅,高洁脱俗;性情若菊,清逸自持;面容如桃,丰盈俊朗;身姿似竹,清莹秀颀;气韵若兰,幽香朗润。每日晨起焚香,生火煮粥,而后一蒲团一书,一壶一杯,选屋后山前树下,翻书饮茶。
也想象着,我拥有这样一间结庐院落,住着住着就住回古代,住到一瓣花里,一颗露珠里。渐次住得心底风光,几笔淡墨,都成好画,有赏不尽的美。
所以我愿意,山间结庐,披一身清晨之光,去深山,或去古寺,让心与一段时光朴素相融。那里很静,光像从刚作完的画里流淌出来的,一缕缕,清新得让人无所适从。偶尔有风,同样很清,树叶沙沙,从高处倾泻下一匹匹胜似绸缎的乐曲,幽幽缥缈,是天上的云弦,被飞过的鸟鸣缓缓拉奏。
一生一定要带一个人去一座山间结庐。想起袁宏道在《昭庆寺小记》中说西湖之景:山色如娥,花光如颊,温风如酒,波纹如绫,才一举头,已不觉目酣神醉。湖依着山才能共色,于深山见一缕小溪流也不比西湖逊色,如此说来,这山便是人心中那片湖的依托,这描写更是爱的细节。
在山里要住一夜或几夜。结庐是古诗人放养的句子,一个人与山水里偶遇的是花树清风,邂逅的却是自己的往事尘缘。两个人与山水相逢的是彼此的心,且行且歌,风霜清澈开来,日月团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