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健民
“契约”一词由来已久,但我始终没有对它做过任何研究。多年前读过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不过是囫囵吞枣,不得其要领。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任何意义,都取决于讲述这个世界的方法。对于“契约”这个词,可以作如是观。
跨入2019年,总觉得这个世界既不陈腐也不新鲜,然而有些观念形态,就如同岁月流逝在我们轻柔的生命之中,无始无终。
于是,就由“契约”想到了“可靠”。
前些年,有人发了这么一通议论:看了《命运呼叫转移》之后,发现手机不可靠;看了《苹果》之后,发现老婆不可靠;看了《色戒》之后,发现情人不可靠;看了《投名状》之后,发现兄弟不可靠;看了《集结号》之后,发现组织不可靠。
由此又想到一句俗语:可靠不可靠,只有天知道。
其实认真一想,比如《投名状》还是有它的“可靠”之处。二哥赵二虎被击晕拖走,没晕透,他狂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答应过要让他们活着!”
“我答应过让他们活着”——是那个冷兵器主导的浸满血与土的味道的惨烈战争中,投射出来的一丝人性光芒。《投名状》改编自晚清四大奇案的刺马案,影片运用极度写实的风格,营造一个悲惨绝望的战争世界。全片只有攻打舒城这一场战争戏,其中子弹爆头、刀刃削肉、骨骼断裂的声音尖锐而清晰。在那种所谓的“兄弟不可靠”的情形下,赵二虎喊出“我答应过要让他们活着”,绝不是一句空话。
从一个更高的指向来说,“可靠”也许是一种对于“契约”的要求,只不过“契约”更具有约定的意义。那么,作为一种精神,“契约”究竟归于什么样的取向呢?
我想到了一个故事。
在美国纽约哈德逊河畔,离第18届总统格兰特陵墓不到100米处,有一座孩子的坟墓。墓旁的一块木牌上,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1797年7月15日,一个年仅5岁的孩子不幸坠崖身亡,其父母悲痛欲绝,便在落崖处为孩子修建了一座坟墓。后因家道衰落,孩子的父亲不得不转让这片土地,他对新主人提出了一个特殊要求:把孩子坟墓作为土地的一部分永远保留着。新主人同意这个条件,并把它写进了契约。100年过去了,这片土地辗转卖了多次,孩子的坟墓仍然留在那里。
1897年,这块土地被选为总统格兰特将军的陵园,孩子的坟墓依旧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成为格兰特陵墓的邻居。
又一个100年过去了,1997年7月,格兰特将军陵墓建成100周年之际,当时的纽约市长来到这里,在缅怀格兰特将军的同时,重新修整了孩子的坟墓,并亲自撰写了孩子墓地的故事,让它世世代代流传下去。
那份延续了200年的契约揭示了一个简单的道理: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
这种契约精神,对于西方人的诚信观念有着巨大的影响。在他们看来,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天分和财富是不平等的,但是,可以用道德和法律上的平等来规制,从而让最初处于不平等状态的个人,在社会规范和法律权利上拥有完全的平等。
从《投名状》中赵二虎的“我答应”,到美国那个小孩子坟墓事件的“承诺了”,其实都是一种约定,一种“契约”行为。人生匆匆,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影子或镜子”;人生境界,也不过是有所作为或有所期许。然而,一个契约,或者一个约定,就可能赢得世界。美国那个小孩子的故事为什么既有世界性的伟大,也有世界性的深刻?就在于那样一种“契约精神”,成为了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范本”。
因为这种“契约”是向善的,只有善的契约才能在世界普遍存在;同样,只有向善的人心,才能被阳光照耀。所以,懂得珍惜契约的人是高贵的。我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历史和现实解码,如何对待这些解码呢?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生存契约”。巴赫金这样告诉我们:“你们可明白了你们在地球上生活吗?你们怎样总结这一生的生活呢?”
有了“生存契约”,也就有了高贵的“契约精神”。这样,无论在下一个路口等你的是谁?是什么?我们都将顺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