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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仙方言等待新“约定”来“俗成”
【发布日期:2019-05-22】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有人问:你了解莆仙方言了吗?回答:我是莆仙人,母语就是莆仙方言,能讲听懂就可以,何需了解?这话不错,可对于那些想研究莆仙方言的人,就非了解不可,否则无从研究。

建国后,为了强调统一使用普通话,曾一度相当长时间,限制在办公场所或课堂上讲莆仙方言。如今莆仙年轻人大部分能讲流利的普通话,却不能熟练运用莆仙方言。近年来为了与港澳台湾同胞和海外华侨联系,留住乡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社会上又掀起一股研究莆仙方言的热潮。这是一件好事。我也同意上面所说的,要研究必先了解。那我自己了解了吗?我对莆仙方言一无名堂,二无项目,不敢说很了解。但有一段相当长时间与她打过交道,很早就听人说过:“莆仙方言是源自中原古汉语”。当然仅仅这样就算了解是很不够的。因为这是不言而喻的。只要我们承认黄河流域,中原一带是中华汉族文化发源地,民族语言是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莆仙方言是汉语的一小支,从这大前提和小前提出发,用逻辑推理,必然得出莆仙方言是源自中原古汉语的结论。

语言与文字是对应的,语言先于文字,后用文字记语言。

语言是与人类起源进化同时产生的。文字是人类进化到一定阶段,被创造出来的一种文明,用来表示观念,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诞生后,载于甲骨、楮帛、金石,相对固定;语言则以语音形式存在人们口头,进行频繁不断的交际,变化很快。所谓方言是与所处区域的标准语有区别,只在某一地区使用的语言,也称地方话,如汉语中的莆仙方言、兴化话。方言一般流行于底层民间,更通俗,变异更快。

莆仙方言的产生,是由于中国历史上几次人口大迁移,一批批操中原古汉语的汉族人群进入莆仙地区居住。迁移进来的汉人为了与当地土著氏族互相交流,一起正常生活,必先互学语言。当时土著居民语言,也许如孟子所言:“今也南蛮鳺舌,非先王之道。”说话像鸟叫,很难懂。迁移进来的汉族人口,不一定比当地土著居民多,但汉族文化却远远高于土著文化,所以土著居民就逐渐被汉化了,同时汉人也随风随俗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的语言,就是莆仙方言的雏形。正如唐柳宗元所说:“楚越间声音特异,鳺舌啅譟,今听之怡然不怪,已与为类矣。”

历史不断在发展,中原汉语与莆仙方言也各自按着规律发展变化。这个“变”何止七十二变,没有火眼金睛,很难看出来。但有一些研究者就是一股脑儿钻在古汉语字书里讨生活,进行莆仙方言研究。凡事都有一个度,不能绝对化。莆仙方言是源自古汉语,但不能等同古汉语。犹如一个孩子出自母体,子母身上存在共同基因,有许多东西相同或相近。但孩子离开了母体之后,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要走自己发展的道路。莆仙方言亦是如此。我们既要了解她的前世——古汉语,也要了解她的今生——现行形形色色的莆仙方言。而后一点更复杂更有难度。

我今是望九之人了,莆仙祖先的语音如何不知道,近百年的语言略知一二。我念小学是在民国时期,当时语文课本称国语和国文,用注音符号:勹攵冂匚……当时国语与现代普通话不太一样。例如:哥念锅、类念lùi,心不念xìn而与莆仙方言文读一样。“和你说话”念“合你说话”,等等,特别是注音符号中的“万、兀、广”在普通话拉丁化注音中没了,可是“兀”在莆仙方言中还大量存在。如文读:我、颜、严、迎、雅、碍、原、元、验、岸……白话:瘾、硬、癌、戆、蔫、搔、茧,龙眼的“眼”等等。当年的国语官话现在成了方言。

莆仙方言与古汉语既有渊源关系,也有各自不同的生态环境。最大的不同是古汉语有丰富的经典古籍印证,有权威的完整的字书词书记载,保留其形(字)音义。莆仙方言则无如此良好的生态环境,而变化更自由。莆仙地处远离华夏政治文化中心,如今莆仙方言的语音与词汇与通用的汉语差别很大,但使用的文字却与国文相同。莆仙历史上文化名人很多,其著作很丰富,涉及莆仙方言的文献却微乎其微。也无权威的莆仙方言字典词书,语言和文字处于脱节状态,所以更自由。人们日常语言交际,靠听音会意,很难以文字对音记录,故被人讥为“阿骚讲无字”。听说,现在要编《莆仙方言字典词典》,要使“阿骚讲有字”。很好,那这不了解莆仙方言的方方面面可以吗?

语言是由语音、词汇、语法组成。这三者莆仙方言与普通话的差异,最大是语音,其次是词汇,语法差不多。语言是个大文化,不是某个人说了算,而是人们共同遵守的社会行为,须要“约定俗成”。判断语言的正确与谬误、保留与淘汰,是历史时间与社会实践。如今莆仙方言字书或词典的编著,虽不是莆仙方言的创造者,但从语音与文字对应关系这一点上看,也可以说是二度创造者。这个“二度创造”,也是一种新“约定”,必须有十分充分的科学依据,特别要符合历经几千年考验的老约定俗成的汉语言文字的文化规范,不能由某个一时权威专家盲定。到时候“阿骚”虽然“讲有字”了,却落得历史讥笑,不如“无字”。

日前在报刊上读到一位莆仙方言专家的大作,他说:这个字书词书必须根据一条法则:考本字需要音同义合;并强调指出,音同是前提。初看似乎很有道理,细想一下,不知所谓“音同是前提”,到底是如何同法。许多人都说莆仙方言是古汉语的一块活化石,难道这块活化石可以不遵循辨证法变化发展的法则,千百年来语音不变,等待今天某专家来“考”她的本字。

前文我说过,莆仙方言三要素中语音变化最大,词汇虽然也在变,但许多词,字面没变,音却变得五花八门。不同地点,同词不同音;同一地点,相同的词在不同的句子里,音不同;更奇怪的是,同一地点,同一个人,同一个词,可以有几种音。我曾以“龙眼”为例,说一个人可以说出几种音来。如果“音是前提”,其“本”的“龙眼”,是否也可以“考”出几种来?!

根据本人几年来与莆仙方言打交道的经验,认为莆仙方言变异变音是正常现象,如果想考出本字,须从这个万变中寻根问祖,才能找到其宗:本字。如果考出的本字与现行莆仙方言(特别是白话)完全相同,丝毫不差,就要小心不正常,可能是认错了“祖宗”。把“穿(方言文读音川)衫”写成“颂衫”、“目睛”写成“目睭”,就是这样。有人说这是根据某某编的某某字典。我信仰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一句话:“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的发言权。”同时我也崇拜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一句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上文我说“约定俗成”是语文的宪法;这个约定通常体现在权威的字书词书中。中国有一句古语:“尽信书不如无书。”当然这句话中的书不是指字书词书,是指古籍“尚书”。古代出版一本书要付梓刻版,很不容易。所以书籍编著都相当严谨,“书”令人敬畏。如今出版已是很平常的事儿,只要不对社会有大危害,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出版,五花八门的字书词书就应运而生。这对方言研究是双刃剑:有利的是,材料多,提供方便;不利的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我建议多参考古代权威字书词书,不是厚古薄今,而是经验教训了我。

现在的莆仙方言与普通话虽有相当的差异,但毕竟同是汉语,文字也相同。人们理想的未来莆仙方言字书和词书,应该是大部分能与现代汉语字书保持一致,不要为了突出方言特色,而全盘去普通话化,搞出一本满眼偏僻古怪的文字书来。这样连知识分子都看不懂,或很难懂,也失去了实用价值,窃以为不可取。

莆仙人们热切等待方言新“约定”靓丽出场,让大家轻松愉快地来“俗成”,以繁荣新时代的莆仙文化。(王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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