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黄宝珍 摄于1956年
《叶李娘》剧照
黄宝珍指导学生黄艳艳莆仙戏传统艺术
妹丕,大名黄宝珍。
与妹丕年齿相仿而又相熟的人,习惯按莆田话人名前缀一个“阿”字,亲昵而喜爱地称呼她“阿妹丕”。
妹丕现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莆仙戏代表性传承人”。
这头衔未必能让广大戏迷或当今流行词所谓的“粉丝”们,全都知其所以然。
但是,如果翻阅1982年5月18日《人民日报》上发布的一则类似当今软文广告的消息,大部分的戏迷,以及像我这样外行人,大约也能掂量出妹丕在戏剧艺术界上的身份、地位和名望。
这则在《人民日报》上发布的“广告”,在1982年的效果,更不亚于如今诸多的“官方权威发布”:
“中国唱片盒带介绍
中国戏曲艺术家唱腔选”。
这是“第一、二期”的选介,共有20位各剧种艺术家,第一位是京剧的梅兰芳,第十五位是莆仙戏黄宝珍。1982年在《人民日报》上冠以“中国”二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国家级”,不可与现在某些“山寨”“江湖”的僭越冒充,同日而语。
其他的则有马连良、裘盛戎、程砚秋、周信芳、新凤霞、徐玉兰等。所涉剧种除京剧占大头外,其余的评剧、昆曲、越剧、晋剧、汉剧、沪剧、高甲戏等,所选艺术家也仅是一、二位而已。
即使是对戏剧相当陌生的人,仅从“黄宝珍”与“梅兰芳”同榜,也约略可以估量出妹丕的艺术成就。
黄宝珍同志从旧社会的苦难童年,一路辛酸血泪走来,她以77岁的高龄,成长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她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戏剧领域作出巨大的成就,在已届九秩的如今,依然为霞满天,把自己近一个世纪的宝贵积累连同温情怜爱,无私奉献给戏剧新人。作为晚辈后学,尽管我只能远望戏剧门墙,但仅从上述“传承人”和“唱腔选”两项,我却认为依然可以尊她为黄先生,更要庄重地称呼一声“黄宝珍先生”!
在莆阳大地,妹丕几乎成了莆仙戏的一个徽号,或一种图腾。如果把妹丕比作一座至今尚未有人能够攀越的艺术高峰,无论是业内,还是业外,我敢斗胆估计,大约是不会招致什么异议或驳难的?
我从未在现场实时观赏到妹丕的戏剧表演。我对妹丕的了解,并进而喜爱,仅从有限的视听资料中间接而得。就此而论,可谓是少了眼福,多了耳福。虽然莆田话常言“看戏”,而客话却道“听戏”,能够谛听妹丕唱戏,亦足慰平生,且可弥补未能现场实时观赏的缺憾。
白居易《霓裳羽衣歌》诗云:“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
我对妹丕的谛听,应该始自20世纪八十年代。
古装剧解禁重演之后,时莆田县人民广播站的有线“扩播”,几乎天天都有“妹丕时段”,以至于我至今还能大略背出其口播词句:
“莆田县人民广播站,现时是戏曲节目。下面播送黄宝珍又名阿妹丕莆仙戏唱腔选段。请听《访友》选段[望故乡]……”
印象中,起初的节目主持人口中好像极少用到“各位听众朋友”“请欣赏”之类的“客气话”,但节目中倒全是贴贴实实的“干货”。主持人只三言两语,便更胜现在的“隆重请出巨星歌后某牌大腕闪亮登场热情献唱与您分享希望您能喜欢请给她掌声……”之类的效果。
社会经济恢复元气之后,城乡喜庆连连,闹热无歇,但凡结婚、过厝、做十等等“大家事”,必有“双用机”大分贝地播放戏曲音乐,远远地便能清晰地听到:
“唉唉唉唉唉唉谁真真像奴厝官人伊有满腹饱饱丝纶历三三场文章出众共超群……”
“听戏”的几个人中,如果有四十岁左右或以上的,便会马上显露自己的识见渊博,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说:
“这是阿妹丕的声音!”
在一起的有年岁相近者,便会参与注释解读:
这是大且喜!
这是锦庭芳。
应该是犯锦庭芳。
吕蒙正住瓦窑……
不对,是王宝钏……
错了,应该是刘玉娥……
正规应是《破窑记》……
会不会是《寒窑记》?
……
尽管几个人可能会为剧目、曲牌、曲题、角色等要素,讼争不休,但在“阿妹丕声音”这一点上的判断,却是高度一致的!
我能安静谛听妹丕唱腔,接受莆仙戏曲启蒙教育,应该是得益于我的一位亲戚。
我的这位亲戚,他是在一个公社广播站工作的。他的家里有一台留声机,而公社广播一站里的设备自然更全,也更高级。
我经常到亲戚家玩,偶尔他也带我去他工作的广播站,这期间我便可以独享留声机播放唱片的节目,主要是听黄宝珍唱腔选段。
当时唱片有两种。一种是又宽又厚又黑又密的硬片,一片可以播放很长时间,大约是半点钟或许一个钟头吧。另一种是红色或绿色半透明的塑料软片,一片通常只有一首曲子,播放三五分钟就完了。记得这些唱片好像全是“中国唱片公司”出品,而图案标志也一律是“天安门+华表”的。
这段时间谛听妹丕所留下的印象,大部分是“梁祝”的,小部分是“高文举”的。
虽然那时还分不清哪些是《访友》,哪些是《吊丧》,但是还是能记些碎片,如“先拜公公后拜妈妈”“难成就”“拜义兄”之类,而对于《高文举》就记住一句“高文举夫”。
如果不是天生“致成”跑调“这病症”,我还差一点就敢把“高文举夫”这四个字唱出来了。
再到后来,直至现在,“接触”妹丕的机会就更多了。电视、电脑、手机,光盘、U盘、看戏机,虽然未到戏棚,听来倒还真切。犹加“吃老学爬”,操起乐器,有时皮厚,混进十番班,滥竽充数,胡拉乱弹,居然也能把[驻云飞][江头金桂]之类的“大路曲”,从头打到尾。有一年参加全市十番比赛还被录了像,“光灰”形象上了古谯楼,循环播放,亮相“示众”。
所有这些“果”,其“因”自然在于谛听妹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