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弄仙。
乡村演戏,多为“菩萨戏”,而所谓“菩萨”并非佛家所称之“觉有情者”,乃就乡村信俗中一切神祇泛泛而言,故知演戏为娱神之举。村人看戏,不过托“菩萨”福、沾神仙光而已,顽笑一句,不叫看戏,当说“蹭戏”。
既是娱神之戏,多有“弄仙”环节。
就戏班来说,弄仙只是程式化的表演;但就各乡村而论,或有异同。
我在渡里村访问中,有这些见闻,乐意抛砖。
戏班都有供奉戏神“田公元帅”,有些乡村建有相公庙(宫),供奉的也是田公元帅。弄仙到相公庙拜谒田公元帅,只点二支香,不同于其他神祇须点三支香。据博闻的村里老者说,相公本是玉皇三太子,只卖天地债,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不受包括“天地人”的三支香。看相公金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便知端的。
村里有的宫庙没有神像雕塑,也要弄仙拜谒,并且仅以红纸书写神祇庙名的,“级别”最高,所谓“一书二绘三雕身”也。看来乡村人实在,注重实质内容,而不在乎外表形式。所谓“敬如在,敬神如神在”也。
不是所有的庙主都有资格享受八仙的参拜。比如听说有一种“泰山府”,里面供着“大哥”,那就不能享受弄仙待遇。原来,据说“大哥”是“鬼头王”(或即“白无常”?),仙大于鬼,所以不拜、不弄。
吕洞宾参加弄仙,只动拂尘,从不舞剑。
某剧团在某村演出时,有村人在看弄仙中,始终不见吕洞宾舞剑,便自认为演员“偷工减料”,欺负村里人不懂戏。于是找剧团交涉,争执中竟把一件戏衫扔进粪池中。结果事闹大了。后来各方人物出来“烧红敲合”(调解),仅以成本价赔偿戏衫了事。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之后,有一“扔戏衫”者的好友耐心地批评此事曲直,道出原委。其实演戏的没错:吕洞宾不能动剑。非但不能动剑,在“弄大仙”这种“慎肃”的场面中,还要用红布带把剑捆绑牢固。因为吕仙人所佩宝剑,名唤“太乙神剑”,是专门用来斩妖降魔的,万一剑锋出鞘,则可能误伤人命。又听说那条中间扎花的红布带,在演戏中只有三种场合用到:一是新中状元走马游街,二是结婚时新郎牵着新娘进洞房,第三便是用来捆绑吕仙人宝剑的。
如果说,这个算戏班的“共同法度”,那么,在不同乡村,人们认知或看法,则可能存在差异。
8、三元五桂百子千孙。
新居落成乔迁,或结婚,莆田各地大都会在大门(结婚另加新房门)上悬挂一些物件,如麻布袋装着篾筛等物,串起来的红枣、桂圆、花生、铜钱、合肉等。这些是共同的。
但在山区,有些老人更有细微的讲究,如名目为“三元五桂百子千孙”的组合中,要求三颗桂元、五个红枣、七夹花生。
这个“七夹花生”,通常会让人意外,以为当是八夹。但是,根据老人解释,这个“三五七”加起来得“十五”,十五有多种寓意,其一为“十五明月照天下”,团圆、圆满;其二,甘罗十二为宰相,因太年轻,“天、地、人皇”各加其一岁,则视为十五岁为相,贵也;其三,郭子仪生有七男共八女合计十五,与“百子千孙”之多“丁”相合。还有,所用必须是生花生,每夹必须用双仁或三、四仁的,单仁不用。
9、冬节糊软果。
冬节把汤圆(软果)粘在各处,各有寓意,如粘门框,显然是祈求门楣光耀,家人平安;粘畜舍,祈六畜兴旺,等等。
不过,在山区,冬节还要粘红柿。这个粘红柿的操作过程,却颇有趣。
据说,给红柿粘软果时,需二人合作,一问一答。
问:“会不会生?”?
答:“会生!”?
问:“会不会红?”?
怎么回答?
如果脱口而出回答“会红”,在一旁监理的大人,就会大声呵斥,并加以纠正:“稚子嘴像肛门,不算数。再说一遍‘不会红’!”
于是,小孩就重新回答:“不会红!”
原来,在山区,用生柿子加工成柿饼出售,是农民家庭一项重要经济收入,甚至有多少棵柿树,也算衡量家庭财富的一个指标。兄弟分家析产也要包括分柿树。而柿子主要是加工柿饼出售,最怕的就是“就树红”。柿子红了不能加工柿饼,当鲜果红柿卖,不但价贱,还因为红柿“急性”,短时间内就会“醉了”烂了。
所以,冬节给柿子粘软果,就是祈祝“会生不会红”。“会生”当然是指多结果,硕果累累。“不会红”是指到季节采摘时多是可以加工柿饼的合格果,而没有或少有“就树红”的。
民俗是人们生活的重要内容,并且是精神支撑和灵魂寄托的重要方面。特别是关乎人的“生”和“死”方面的民俗,各地大体相仿,而某些方面存在细微差异,或许更是精华所在,因为这些“生死参差”恰恰是对“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生动诠释。(今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