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诗

□正中

 

那时那人

 

北上的路径

像一份清白的简历

雪地上的脚印，已埋在另一场雪里

 

那时的天空

仿佛患了一场大病

那人曾以寒冷的目光温存

窗外的场景

试图与尘世划清界限

 

在西北以北

每一座山冈都离天很近

好像大地的背脊

那时的翘望是赤裸的

如檐角的梦，与冰凌有惊人的相似

 

 

关于水

 

水生来

是最容易受伤的

譬如落差、飞来的石

那些临驾在它之上的事物

不过，在断崖、重击和压迫之下

水看起来活得更好

更壮观，也更生动

活得好像不结冤家

活得几乎没有反义词

 

水还不记恨，容易忘记疼痛

它让伤口失去意义

不论有多大，都会在瞬间愈合

对水怀有敌意的

经常把深渊视为水的原罪

以为水是一张看似张开

又闭合的活口

认定它一直想吞噬什么

 

更多的时候

对水赞美的言辞

比水还要泛滥，用词都是有形的

所以水是生命之源

成为不用解读、推广的真理

不过，许多饮水的人

惦记的是挖井的人，而不是水本身

 

水有时秘而不宣

它喂养了人们的想象

渗透力也超过了水本身

只是水高出水面时

就不是水了，它被辨认为雾水

低过自身时，是泉

有时睁开一只眼

这时，大地几乎是它的肉身

 

 

田园是蔬菜的故乡

 

这里是屋顶

是一小片城市飞地

我把它改良为田园的补丁

我与青瓜、丝瓜和百香果一起

在这里安家落户

缝补了城市的愧疚

 

每天早晚，我都在浇水

我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追肥

蔬菜每天也在拔高

自己的身份

我对这些成员越来越细心

每次剪枝去蔓，我都三思而行

 

在这座城市

我真的需要泥香和蛙鸣

泥土薄一些也行

没有蛙鸣，有草虫和蛐蛐叫声也行

只要我靠近它们

能闻到小时候的味道和声音

我就可以尽情地怀旧

 

每次上了屋顶

我都有返乡的感觉

有时站在小菜园，我会往远去看看

我知道田园是蔬菜的故乡

城市长高长大了

它们就离城市越来越远

 

 

窗外的半山

 

窗外是半山

不落地，也有厚重感

如果楼层再高些

我可以行上注目礼

 

大楼旧了

树木却年年更衣

就算不生风，也能闻到林子的味道

爬藤还在低处

一米阳光不知要虚度多少光阴

 

埋头伏案的人

将影子挤进窗口的写意

要是起风了，玻璃窗大都紧闭

顺风的人会跟树梢

一起，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