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和
在星光璀璨的月夜,我打开珍藏记忆的宝箱,看见封存已久的作品,心海久久不能平静……
当年老家的生产队晒谷场上,挤满了摩肩接踵的观众。天空收回了最后一丝光亮,盼望已久的露天电影上映了。银幕上一幅幅战火连天的画面,一位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每一个镜头都扣人心弦,令观众拍案叫绝:“《地雷战》真是一部好影片!”
看完电影,一种冲动在我心中悄悄地萌发:要是能制作出《地雷战》“片子”,那真过瘾!有一天夜晚,我无意间用手电筒往窗户上照射,看到窗花被手电筒光投影在白墙壁上,但图像不清晰,我便旋转手电筒头,调整小灯泡与镜片的距离,让光线均匀照在那块窗玻璃上,墙上的图像便清晰了。“有办法了!”我要在玻璃片上画出《地雷战》中的图景,用手电筒光把它投影在墙上,小朋友们肯定喜欢看。
于是,我到处搜集玻璃片,不管是自家打破的玻璃,还是他家搁着的破玻璃片,我都留心选材、整修、收存。那一天,我正在修整玻璃片,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还以为是早起的太阳反射过来的光。
家里没有其他人,我怕母亲责怪,就用左手按住右手上的伤口试图止血,可是无济于事,只好上了村医疗所,结果伤口缝了三针。母亲回家问清缘由后,叫我以后要小心点,想好的事就要努力去做……日复一日,我收存了30多块玻璃片。
假日,我从抽屉里拿出《地雷战》小人书,这是那天看了同名电影后,用压岁钱去镇上买的。我调好颜料,照着书上的图在玻璃片上画着,然而看到颜料在玻璃片上不听摆布,肆意流动,便意识到颜料调得稀了,毕竟不是在纸上绘画,只好重新调颜料后再画。书中的山水、村庄、地雷……都好画些,可人物老是画不好。我生气地扔下画笔,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说做事都会遇到困难,要想办法克服它,不要半途而废。她的教诲,给予我莫大的勇气。我捡起画笔,抬头看到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说只要去拜姨父为师,就一定学会画人物。
于是,我立马骑上自行车,来到姨父家拜师学艺。我把想做的事告诉姨父,他欣然答应“收徒”,我高兴极了。他说,画人物的技巧是从上到下把人物的结构表现出来。只见他用画笔在纸上画出上小下大的两个圆,接着在上面的圆里简要地勾勒出头发的形状,再画上五官,然后在下面的圆里勾勒出身体的框架,最后做了一番修饰,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便跃然纸上,真乃“下笔如有神”。我看他画得轻而易举,也学着画了一个人,但越看越不对劲。姨父看了我的画摇摇头,让我自己去寻找败笔之处。我便拿着他的画作比较,仔细观察,苦思冥想着……忽然,我眼前一亮:画身体不能占满整个圆,比例跟头部要协调!
原来无论学什么都要掌握它的技巧。一段时间过去了,在姨父悉心指导下,我初步学会画人物,就照着那本小人书,画了赵家庄民兵队长赵虎和日寇龟田。画好后,我请姨父审阅。他看了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我说:“作为绘在玻璃片的画,你过关了。”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水到渠成。我在那本小人书里精心挑选了体现故事主要情节的近30个页面,利用空闲时间把它们一一画在玻璃片上,并在边角编好序号。接着,我制作了两个用于插玻璃片的底座,等天一黑便点上煤油灯,支起手电筒头,让均匀的手电筒光对准底座上的玻璃片,墙上瞬间出现了投影的画面,图像、色彩效果都不错……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出门,去请小邻居们晚上到家里看《地雷战》。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无不好奇,一个个都迫不及待。黄昏时分,我屋里座无虚席。夜幕一降临,白墙壁上便连续投影出一幅幅画面,我都逐一声情并茂地解说故事情节。其间,身旁的小弟忙着按序号在底座上装卸玻璃片。小伙伴们时而为看到“地雷炸死鬼子”的画面拍手称快,时而为看到“敌工兵在探雷”的画面紧张起来,时而为看到“敌人被全歼”的画面高声欢呼……看完后,他们余兴未尽,争先恐后地问我什么时候制作出新片,请他们再来观赏。此刻,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满口答应。
我没有失信,先后制作了《地道战》《南征北战》《奇袭》等玻璃“片子”,陆续在我家“放映”。就这样,我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孩子王”。
回过神来,告别了陈年往事,步上阳台,我仿佛望见了月光下的故园,心想:在当年贫乏的乡村生活中,我制作的“片子”,也许就是小伙伴们心目中最好的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