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扬

韭菜，农村田地里、院子里最常见最普通的一种菜。它，曾陪伴着我们一家人走过了一段特殊的时光……

那是1992年至1995年期间，我初三毕业上了仙游师范，两个兄长也升上了大学。正是全家需要大量就学经费的关键时期，家里发生了意外，欠下了天文数字般的巨额债务！父亲为躲避每天面临的无休止的讨债，背井离乡艰难打工挣钱，留下了我们这些老幼妇孺：年过七旬的爷爷，年近五十的母亲，三个尚未走上社会的孩子！留守家乡，镇守家园……

无论家里如何艰难，再揭不开锅，爷爷、父亲、母亲也从未动过让三个读书尚可的孩子辍学的念头。母亲没进过一天学堂，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讲人生大道理，但她对人生的坚毅，对家人的呵护，是我们三个孩子最大的课堂！母亲的身躯虽不伟岸，却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一茬，一茬又一茬，撑起了家里的一片天……

为了贴补家用，家里所有人都学会了织毛衣，在庄稼地里种水稻蔬菜，在院子里种韭菜……韭菜一年四季都可食用，最可贵的是它的再生能力，而且种植成本低。对于那时严重缺钱的我家来说，它简直是种菜佳品！爷爷常说“想吃菜，田头拜”，只要你愿意给菜弟弟菜姑娘们花时间，它们的回馈不会吝啬的。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鱼肚白还没显露，母亲勤劳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里。母亲弯腰弓身，手握菜刀，一畦一畦地割着带着晶莹露珠且散发着浓郁清晨气息的鲜嫩韭菜。接下来去烂叶捻黄尖，捧到老屋前的小水沟清洗一通。最后用几根稻草将其捆绑得严严实实，码得整整齐齐。母亲码的不是韭菜，码的是她对人生的态度！码完后，母亲还要抬起来细细搜寻一遍，看还有哪里漏掐了漏捻了！我现在严谨的工作态度，我想只能源自于母亲了。

“老大，老二，老三，快起床了！把收拾好的韭菜拿到村里的小卖部！”母亲一口气喊了我们三个！这个习惯伴随着我们日渐长大，直到我们各自工作分散各地！工作后的好多年，我一个人在家时，母亲还是“老大，老二，老三”地叫着。在母亲心里，三个儿子是一体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记得那时，一捆韭菜可以卖一两块，有时生意好点能卖出好几捆，得到不菲的收入！有时还得千求万求小卖部老板才能勉强收下一捆，也正因为这可怜巴巴的一捆，我们三个孩子都不愿意再拿到小卖部，气得母亲责备我们不懂事！母亲再怎么生气，也只是止于责备，从来不舍得打我们一下。现在想起来，一捆一两块也是满满的爱！如果现在还可以，我愿意每天送韭菜……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如今院子里的韭菜总像缺少点什么，没有了二十多年前的精气神！那时院子里的韭菜像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精神抖擞，而今却是蔫蔫的、蓬头垢面的，因为少了母亲的照料！在母亲悉心照料下的“韭菜”是何等幸运，何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