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圃 刘永玉

【编者按】莆田是全国著名侨乡之一，旅居海外的华侨华人和港澳同胞有150多万人，其中不乏海外侨领、商界翘楚。他们源出一脉，花开各地，与侨居国人民一起胼手胝足，开发和建设出美丽的家园，赢得了其他民族的充分尊重与认可。

代代侨贤，以家门为圆心，理想为半径，驰骋万里，收获大千。他们以敢字当头，运筹机先；勤字起家，脚踏实地；正字固本，共享福泽；和字安身，报效桑梓。

翻开莆籍侨胞、海外乡亲的奋斗史，那些自强不息的人生传奇，可歌可泣的赤子之心，读之令人深深感动。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莆田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以陈江和、黄廷方、林德祥、李文正等为代表的一大批莆籍侨胞的心血，他们把古老的乡愁种在异国的土地上，他们用莆田人的开创精神和商业智慧，写成一部最坚韧、最豪气、最华彩的传奇，来报效桑梓。

从本期起，本报特别推出《莆仙侨贤》栏目，与海内外读者共同感受海外乡亲的浓郁的故国情、家园情、同胞情……

李文正先生伉俪

2002年9月，莆田市政府访问团拜访侨贤李文正先生。

驰骋在全球市场的李文正，有很多很多名言、格言，都值得华商尤其是莆商借鉴，甚至可以作为座右铭。“骑马追马”便是其中之一。

可以这样说，杰出的企业家，既创造物质财富，又创造精神财富。李文正就是创造双重财富的杰出企业家。

引言

1990年，印尼的第三条巨龙——力宝集团，在香港“出海”了，在香港亚洲卫星电视台的屏幕上天天出现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国际贸易中心、国际航运中心是“卧虎藏龙”之地。事实上，李文正率领的力宝集团，早在1971年就进军香港。1983年被《亚洲金融》杂志选为当年“亚洲最杰出银行家”的李文正及其力宝集团，在香港“藏”了将近20年之久。不过，当年进军香港的目的，主要是以香港作为桥头堡，以便横跨太平洋，在美国“登陆”。1990年公开亮相，或“大展拳脚”，其目的是以香港为桥头堡，进军中国内地，迎接华商世纪的到来，迎接企业家时代的到来。当1992年春天，力宝集团叱咤香港股市时，香港3月25日的《市场》周刊，发表了题为《印尼银行巨子李文正》一文。虽是“马后炮”式的迟到新闻，却引起了港人关注。

1993年之春，李文正及其二公子李白，应新任美国总统克林顿之邀，赴白宫参加克林顿总统就职仪式。原来，李文正家族在进军美国时，曾经收购克林顿时任州长的阿肯色州的华通银行。克林顿夫人则是华通银行的法律顾问，从此两家结下了深厚情谊。

李文正父子在白宫花园的翩翩风度十分引人关注，从而使已经拥有印尼、美国、香港三个总部并即将拥有中国第四个总部的力宝集团更加声名大振，也使李文正这位传奇式的世界级金融巨子更加蜚声全球。

中华民族与德意志民族是被世人公认的两大富有哲理的民族，是孕育科学家的民族。在南京大学（当时中央大学）攻读哲学的李文正，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后来自己会成为世界级的金融家。不过，他用“力宝”二字来命名他所创立的财团，来表明自己的抱负，却是受了中国哲学的启迪。“力”者，象征着无限性和主观能动性；“宝”者，乃“招财进宝”之宝，“命中注定”成了经济学家——他对中国经济体制的入木三分的剖析，令人叹服；他对未来世界经济趋势的独到见解，令人赞叹不已。

从江口镇到湄洲湾

李文正的祖籍，是福建省莆田市涵江区江口镇新店村。莆田古称兴化，李文正祖居的家门口，就是兴化湾。兴化湾与福建福清湾毗邻。历史居然如此有趣：印尼的一号富豪林绍良祖籍在福清湾；而印尼的二号富豪李文正祖籍则在兴化湾。他们情同手足，不仅携手共建中央亚细亚银行，而且合作创办了力宝集团。

李文正的父亲李亚美与母亲施碧兰，早年从家乡移居印尼的东爪哇。在东爪哇的玛琅开了一家经营蜡染的印尼花裙和日用品小商店。李亚美一共养育了两男三女：李文彬、李玉环、李新店、李文正、李玉治。李文正排行老三。李亚美一家虽不富有，但生活过得很幸福。

1929年5月12日，李文正生于东爪哇离省会泗水以南80公里的玛琅镇。到入学年龄，李文正进了当地的华侨学校。印尼的华侨人数，在东南亚以及全世界各国居首位。华侨学校是华侨出资兴办的，学习华文华语，以不忘祖先。当时印尼的荷兰殖民者推行奴化教育，华侨设华校办华报，对荷兰统治者是一种抗衡。李文正从念小学起，就受到中华文化的洗礼，就受到爱国主义的教育。不料，李文正小学刚毕业，印尼即被日本侵略军占领，他不得不辍学在家，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才到省会泗水读中学，并在一所小学兼职教中文。李文正不仅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写一手清秀的汉字，而且还会吟诗作赋。

东爪哇既是抗日战争的英雄之地（被称为“华侨旗帜”的侨领陈嘉庚当时就从新加坡避难泗水，并在此地继续开展抗战救国活动），又是抗荷战争的英雄之地。李文正在这里生长，受到了双重爱国主义（爱印尼、爱中国）的熏陶。日本投降的第三天，印尼宣布独立，成立印尼共和国。可是，三个月之后，为独立而战的印尼国民军与在英国支持下卷土重来的荷兰殖民军，在泗水一带展开激战。此时，担任泗水中学学生会会长的李文正，投身到抗荷斗争中。1947年7月，荷兰殖民政府对印尼独立运动大肆镇压，李文正被捕入狱，并于当年底被驱逐出境，遣返中国。回国后的李文正，就读于当时的国立中央大学哲学系。虽然李文正只读了一年半，但是正如鲁迅所说的哲学是一门聪明学，李文正从此有了一个哲学头脑。人们不难从李文正对中国经济体系的五大矛盾的分析中，看到他对辩证法的掌握是有相当深度的。1949年南京解放前夕，中央大学停办，李文正来到香港。同年12月，荷兰殖民者终于在印尼独立运动面前低头，把主权交还印尼政府。中国与印尼这两个亚洲大国，相继获得新生。李文正在时隔44年即1994年把中国与印尼两个祖国作了对比，提到了不少相同之处，其之一便是同年解放。1950年初，在香港呆了半年的李文正，以大学肄业生的身份重返印尼。

重返刚从日军铁蹄践踏和荷兰殖民统治魔爪下获得新生的印尼，李文正只求有一个饭碗，连做梦也没曾想会成为一位杰出的银行家。全家信奉基督教的李文正，与其说是“上帝的安排”，倒不如说是“取信于民”，正如他自己所讲的，他一向的信条是：办银行，不是买卖金钱，而是买卖信用。凭借“信用第一”，李文正成了世界金融巨子！

李文正说得好：“作为一个印尼华裔公民，自己必须对印尼共和国尽职尽责，这是做人的道理。父亲早年从福建来印尼。这种渊源不能抹杀，那里（指中国）是父亲的老家，是自己祖先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有一份情感。如果能力只有一份，而这一份又不能再分的话，那么选择先印尼而后中国，而不是先中国而后印尼。如果能力有余，自然两边都做，只要自己能够做得到。”

成为世界金融巨子的李文正，自然有这两个祖国都照顾的能力。他说到做到。李文正及其力宝财团的总战略是：建基印尼，立足香港，进军大陆。

立足香港的目的，过去是为了进军美国，后来为了进军中国。这两个先后的目的，都是为了实现他及其力宝财团的前瞻性：迎接华商世纪的到来！

作为进军中国内地的第一步，理所当然的是进军他“父亲的老家”或“自己祖先居住的地方”——莆田市。湄洲岛是妈祖文化发祥地，离台中港只有60海里，离基隆港也只有80海里。自从海峡两岸人来物往之后，每年都有数百万台湾与海外朝圣者绕道而至，两岸的贸易额逐年递增，已经升至80亿美元（1998年前——作者注）。对此，眼观全球的李文正，看在眼中，记在心头，必欲捷足先登而后快。提起秀屿港，不能不提深受全世界华人爱戴和全世界人们敬仰的孙中山在1912年亲临湄洲湾发出的历史性声音：中华儿女有朝一日，要在这里建造一个仅次于鹿特丹的世界良港！

湄洲湾或秀屿港，已经完成了一期工程；在秀屿港的南岸，一座年产120万吨的福建第一炼油厂已经投产；李文正及其力宝财团，岂甘示弱？岂肯落后？于是，早就运筹帷幄的李文正，同时推出四大举措：一是由力宝集团联合爱尔伯索国际能源公司、美国国际电力集团、亚洲开发银行，成立太平洋电力有限公司，共同投资55亿美元，兴建中国最大的、装机容量为300万千瓦的火力发电厂——湄洲湾火电厂，坐落在秀屿港北岸的塔林村。李文正就电厂厂址、电站设备厂家、煤炭基地、运输码头、海运船队，并就电价、资金筹措、人才培训、项目管理，与中国有关部门和外国财团进行密切磋商。国务院已经批准这个将使福建电力增加一倍的巨型项目，由莆田市一位副市长挂帅的湄洲湾电厂指挥部已经成立，力宝财团已经派出得力干将进驻莆田。经过长达两年紧锣密鼓的筹备，由李文正牵头的湄洲湾电厂工程在1993年金秋开工。二是李文正筹资10亿港元，把国务院已经批准的湄洲岛国际旅游经济开发区承揽下来，取得为期30年、地价一定不变的开发权。李文正先下手为强，台湾民营集团接踵而来，预计湄洲岛国际经济开发区的开发总投资不下100亿港元，它将以“内地香港”的崭新面目出现在东海之滨。三是将从秀屿港北岸到莆田市的占地多达64平方公里忠门半岛开发承揽下来，同样取得为期30年、地价一定不变的开发权。在忠门半岛上，力宝财团将按照其“雅加达模式”招商，建造取名“大地”的卫星城，这“大地”乃神州大地也。四是李文正以家族名义，向兴化大学（后更名为莆田学院）捐赠1000万港元，兴建一座科技大楼，并开设由李文正出资的两个海外班。令一般人不解的是，这座大楼是李文正捐建的，而他却租用了这座大楼的一层，设立力宝集团中国远程财务审计中心，并聘请莆田学院原党委副书记林文扬当主任。

从江口镇到湄洲岛，从力宝财团在中国投资的重点，人们不难看出，力宝财团的眼力与发展力度确实惊人。李文正不愧为福建“中部开花”开发战略的热烈响应者和当仁不让的举旗人。虽然与力宝财团“分了家”的林绍良，也当仁不让地成为福建中部开发的举旗人。一个在湄洲湾、在秀屿港，一个在福清湾、在福清港，人们高兴地看到，力宝财团与三林财团两只舰队在福建沿海“登陆”，并再度“联合作战”。

 从2000美元起家到42亿美元的金融王国

李文正在步入金融界时对银行业一窍不通，李文正家族以及他的同姓泰山家族从未染指过金融业。李文正踏进银行大门，纯属“天意”。

李文正从南京辗转香港重返东爪哇之后，在泗水的一家商店里当店员。这家商店的老板是李嘉业，女主人是李王十二妹。李嘉业有两男一女，两位公子，一为李文明，一为李文光，按中国族谱，李文正与李文明、李文光兄弟是同辈，但绝非同胞兄弟，也不是《东南亚著名华人传》所误传的李文正是李嘉业的养子。不过，李嘉业的掌上明珠李丽梅后来与李文正结成伉俪，从而李文正与李文光成了姻兄姻弟。这两位姻兄姻弟，就是后来李文正创立泛印度尼西亚银行的大股东和合伙人。

1955年，李文正与李丽梅成亲之后，怀着一腔抱负，来到印尼首都雅加达。在雅加达，他先在一家同乡开的自行车行谋职。过了两三年，他用积蓄与朋友合办了一家小商店。再其后，小本经营的李文正，又与朋友合伙开设经营进口贸易的东方三人有限公司。再其后，李文正取得一家航运公司的代理权，成立和平航运有限公司。10年艰辛奋斗，李文正手头只积蓄了2000美元，就凭这2000美元打天下，缔造了一个资产达42亿美元的金融帝国。

1960年一天晚上，一家开办不久的银行——繁荣银行的经理拉马与沙里找上门来，向李文正求援。该银行经营不善，资金不足，面临倒闭，寻求筹措20万美元。李文正说服了4位分别属于印尼华人中四大帮派——兴化、福清、客家和闽商的商人参与其事，李文正自己也认了两成股权。

李文正接手繁荣银行之时，只是经理。业务不懂，他向当地渣打银行的一位华人职员请教。但是，他的高明之处，在于找到了一个向来不被银行视为市场或者客户的行业——自行车业。3年之后，繁荣银行转亏为盈，而且盈利甚丰，李文正也被晋升为董事。李文正在挽救繁荣银行的3年后，一举成名。

1963年，李文正在银行业崭露头角，此时，其同乡陈现苏创办的宇宙银行正濒临破产，便邀请李文正为经理。李文正上任之后，又施展他的选择客户才能，制定了以纺织与家用产品经营者为主的经营策略，在5年时间里存款额增加20倍至930万印尼盾，资产增加14倍至1100万印尼盾，到了1970年存款额与资产又分别增至28300万印尼盾和95500万印尼盾。李文正凭他的能耐即智力资本或人才资本，被擢升为宇宙银行董事兼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