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沧
这是近在咫尺的一处屋顶绿化,面积约略相当于一个训练用的小足球场,只能算一片林子。称其为林子,又因它主植细短茎与攀缘茎花草之外,还有许多主干不清晰的灌木和人工控制其高度的乔木。噢,不该忘了一样植物,即那几丛抱团生长的“文化竹”,它们可是丹青高手眼中的西施呢,经常被请到画中做客的。
上海市区寸土寸金,城市绿化讲究“立体”。除了苏州河沿岸可以看到高大的梧桐、杨柳,再就是近年选择一些小马路栽植点缀街景意味的金叶杏树,多见的是路边木坛中的花草,不可能有咱们莆田木兰溪沿岸搞绿化的大手笔。
这片林子来之不易。原本,这里是一个工厂的大车间;后来,先改造为建材市场,再变化成现在的会所。平坦的屋顶上布满了空调外机,成排成片,人们戏称其为“上海滩的兵马俑”。它的周遭都是现代化建筑,对面便是区政府办公大楼。两者别如天壤,显然极不相称。试想,如果区里有外宾驾到,从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往外望,那印象分可想而知。园林部门下决心采用“中间分片留风沟,四侧连体开风洞”的办法,在“兵马俑”之上架设一个能够让所有空调外机透气、上面可以填土种植的“绿化层”,以改变眼皮底下的不雅陋景,于是便有了这片屋顶林子。这无疑是耗了不少心思和气力的。条件具备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林子虽小,却引来了不少鸟儿。其每天早早醒来,就是缘于鸟鸣。谚语云:早起的鸟儿捉虫多。也许是苍天赋予的禀性,东方欲晓天色微明,它们便以不同的声线和分贝叫起来了。好在我上了年岁梦不多也不深,醒得亦早,对它们的“干扰”非但不反感,相反乐意接受,觉得这是在床边亲近大自然,是苍天的慷慨馈赠。
推开窗,就能看到鸟儿轻盈跳跃和翔飞的身影,听到它们互递信息的叫唤啼唱。那各自不同的声音,非啁啾二字所能概全。不无遗憾,大学教我的是新闻系老师,而非生物系老师,我竟不能细辨它们是一些什么鸟,看得明白的只有麻雀、黄鹂、画眉、喜鹊和乌鸦。一日,阳台上飞来一对鸟儿,很亲密的样子,趁窗口无人,它们边自由自在地拨弄着花盆泥土,边发出“咕咕咕——咕”的鸣叫。这声音似曾耳熟,唤起了我童年的乡间记忆。为了弄清它们是谁,我电话联系了在上海立业的乡亲曾奇芳、远在莆田的园头村党支部书记张锦煜和堂弟曾建明,向他们陈述了所见所闻,“颈部有紧密的花羽毛,翘开尾巴有数根白羽……”大家认定这成双结对的鸟儿莆田话叫做“谷锥”,学名为斑鸠。远在千里外,能看到隐没于龙眼林和枇杷树、给童年美好遐想的“谷锥”,心中不禁喜悦油然。心里想,不分城市和乡村,鸟类是交流、互通的。它们有不知疲倦的翅膀,择地繁衍,适者生存!
童年记忆让我对不速之客倍感亲切,我决定和“谷锥”交朋友,试着在花盆上撒了一些米。它们啄食过后改日会再来。一来二往熟悉了,有两回它们停着不走,我给它们追加几粒米,但见它们昂头对视,并朝我瞧了瞧,之后继续用餐,毫不惊怵,甚至可以让我触摸到它们的尾巴。那神态似乎是在感谢我呢。后来,我还发现,它们和心智健全的人类一样,吃东西也讲究定时定量,要是我手一松多放了米,它们会有所节制,留待下顿或次日再用。嗟乎!无非它们也怕吃成胖子飞不动?“谷锥”虽然没有像布谷鸟那样会提醒人们不误农时抓紧布谷,但它们在城里结伴双飞现身,不也是生态环境良好的标识么?这是对城市主人的褒奖呀!“谷锥”有灵性,比较聪明,林子里那么多早醒的不同品类的鸟儿,只有它知道飞临我家阳台,而且记住了主人会热情相待。它也不像小时候大人所说的那样,“谷锥目圆圆,吃了不道情”。人类互交朋友需要真情,与大自然的“尤物”打交道,何尝不是如此?
面对林子,我想起了“创造”来。绿化+美化与智慧同行,不就是创造的过程吗?提升生活品质,离不开创造。最后,紧贴该屋顶改造案例来结束这篇小文吧:这是一个植物园,花开花落听季节。这是一块调色板,草青草黄自有致。这是一所气象站,风柔竹弄影,雨来亦潇湘。这是一个鸟儿的乐园,它们早睡早起,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语言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