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报记者 林锦堂
在遗址原基修建郑纪出生地陋室
明代户部尚书郑纪(1433-1508),历经英宗、宪宗、孝宗三朝,人称“三朝元老”,素有“经济名臣”称誉。他为官清正,敢于直言进谏,一生“远奸邪、恤民情、轻赋税、兴学耕、植荫林、倡桥梁”,500多年来,他的功绩一直在莆仙民间广为传颂。郑纪的一生富有传奇色彩,尤其是他的名字由来,在民间有“纪家生、郑家养”的传闻;他的出生地,更是显得扑朔迷离。
郑纪生世的传说
明朝永乐年间,仙游山官渡尾(今仙游县西苑乡仙西村官尾自然村)官帽山(又称“天马寨”)山下有户纪姓人家,育有六子,老幺阿陆,为人厚道,父母疼爱有加。纪陆从小跟随父亲在屏南山背面状元隔烧炭为生。纪陆23岁那年,父母为他娶了邻村一小户郑家的女儿做媳妇,郑氏勤快能干,孝敬公婆,深受公婆喜爱,所以小两口没有分家,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多年后,纪陆母亲去世,妻子却未能生儿育女。乡亲、族人对纪陆夫妇没有子嗣,渐渐有了歧视和闲言流语,兄嫂嫉妒父母偏心,时不时责骂郑氏是“生不了娃的婆娘”,乡人一旦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怪到郑氏头上,认为是郑氏冲败了祖宗的风水等等,甚至有族人滋生出要赶走郑氏的念头。纪陆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是无能为力,他只好带着纪陆夫妇重还状元隔烧炭维持生计。
有一日,年迈的老纪来到屏南山山顶一寺庙(古迹尚在,今名“尼姑池”),为纪陆夫妇的运途求签问卦,求赐到一支上签:“故园情分缘已尽,屏山续缘度余生;笔架山下定乾坤,后代子孙出贵人。”解签师父一番讲解后,老纪心里明白了一切。回到家中,他把去寺庙求签的事告知了纪陆夫妇,提议他们走出去另谋生计。纪陆夫妇虽然不解签文的含义,却理解老父亲的用心良苦,但父亲年龄已高,他们岂能离开老人家。又过了数年,纪陆父亲仙逝,夫妇俩悲痛交加,把老父亲埋葬在炭窑附近。守孝期过后的一日,郑氏问纪陆:“公公生前嘱咐我们要走出去谋生,阿陆有什么想法?”纪陆是个孝子,自然答应妻子走出去看看!夫妻俩开始商议去哪里落脚合适,做生意,没有成本;打工不能去远方,因为不会讲官话。经过再三思量,纪陆提起文贤里屏山上郑有一户员外叫郑恒淑,为人好义,在乡里是一位有名的善人。郑氏听后,觉得在理。
次日一大早,纪陆夫妇简单收拾行囊,来到屏山上郑(今仙游县度尾镇埔尾村上郑小组)求访郑员外。郑恒淑获知来意,问纪陆想做什么工?纪陆回答:“只要我们夫妻在一起,做什么工都可以。”郑员外打量了纪陆夫妇一番,沉思片刻对纪陆说:“屏南山(也称‘屏峰山’)有一片山林,正需要人看护,你们俩就去那边帮我看山护林,二人两份工钱。纪陆很是感激,但回绝了郑员外给两份工钱的善意,他说:“媳妇是个妇人,不能拿跟男丁一样的工钱,若可以的话,山上的杂木给我烧炭,这样就可以贴补生活费用。”郑员外听后为之一怔,多少打工的人都会嫌工钱少,这个山里人却人穷志不穷,反被感动,当场应允,并命管家安排食宿。自此,纪陆夫妇在屏南山立灶营居,过着平静的生活。
纪陆夫妇在看山期间,利用杂木烧炭,为的是多赚点钱买香、纸钱来虔敬山神土地神。如此生活,日复一日,年过一年,不知不觉,纪陆夫妇年龄近知天命之年。可是未生男育女,夫妇俩谈起此事,无不叹息。尽管如此,夫妇俩对山神土地神依然虔敬。夫妇俩的虔诚感动了屏南山的山神,山神决定“投胎”转世于纪家,满足纪陆夫妇的夙愿。
有一天,屏南山的山神托给纪陆一个梦,梦中他见到了土地神,土地神指点说:“仲秋佳月,八月初八日晨,前往大目溪桥头(今木兰溪上游,仙游度尾潭边村与帽山村交界)等候,有八个人会经过此桥,最后一位衣衫破烂、拐腿扶杖的那个人,你一定要拉紧他的衣服,求他指赐赠吉地一穴。”纪陆终于盼到了八月初八,当日他连夜赶程,于黎明时分来到了大目溪桥头等候。待辰时,眼前一亮:真的出现了八位匆匆行人,最后一位行人果然是衣服破烂,拐着腿扶着杖。纪陆紧紧拉住那位拐腿老人的衣服不放,并跪下求情,口口声声:“请仙翁指赐赠给我吉地一穴”……拐腿人看似有心又似无奈地念着:“山上鸡公啼,山下鹿母生鹿仔;马若骑人鱼爬树,穴位定椿无差唉。”拐腿人念完此诗便问纪陆:“是谁叫你来?”纪陆诚实地说:“是屏南山地神指点。”话声刚落,拐腿人手挥一下,只听“啪啦”一声就不见了。
当纪陆走到屏南山半山腰时,果然听到山顶有鹧鸪啼叫声,抬头一看阳日当空,不禁口里喃喃“鸡公日中啼”;要继续再行时,突然又发现路边有一只母羊正在生羊仔,纪陆脱口而出:“这不就是鹿母生鹿仔吗?”于是,他快步赶回山宅,拿着香就来到土地庙,却惊讶地发现土地神的“金身”歪了嘴巴!纪陆恍然大悟,早晨那位拐腿仙翁挥手“啪啦”一声,原来是打土地神的嘴巴。
自此,纪陆将父亲的遗骨迁移到“穴地”,期间正好有一位老翁把一条大鱼挂在树上,人坐在树下乘凉,看着周围环境,不禁赞颂:“此穴地脚踏两凤,背靠屏山,左右双将军,一剑保水尾。”此时,又有一位木匠师傅抬着一只鲁班马路过此地,接着话尾说:“妙!妙!此穴定乾坤,后代出贵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又过了一春秋,纪陆的妻子有了身孕。明代宣德八年(1433)闰八月十七晚上,屏南山霞光闪闪,纪陆的老伴生了一男孩!老来得子,夫妇俩高兴了好一阵子。第二天纪陆照样挑着一担满满的炭上市去卖。在街市上碰见了郑员外,郑员外忙问纪陆:“阿陆啊!你昨晚怎么不小心让山给着火呢?”纪陆说:“没有,昨晚好好的,怎有烧火呢?”郑员外急了:“唉!阿陆你老实人咋不说实话,昨晚那山顶火光闪闪,怎说不是着火呢?”纪陆说:“噢,那我不知。昨晚我老婆生小孩忙着哩!”郑员外一怔:看来此子不是凡胎。又念着纪陆妻子郑氏与自己是同姓,于是他对纪陆说:“那山顶水冰地冷,又不方便,你搬到我府来住吧!”从此以后,纪陆一家三口搬到了郑府,郑员外对纪陆的孩子呵护有加,视如己出。为了感谢郑员外,纪陆与郑员外商议,给小孩取两姓为名。于是取了郑为姓纪作名,因而民间就有了流传至今的“纪家生、郑家养”的传说。
解开郑纪出生地之谜
郑纪生世,虽然只是民间传说,然而埔尾上郑距仙西村官尾只有20公里,若传说不实,缘何会流传至今?500多年来,埔尾郑纪后裔也没有对这个传说进行反驳。记者就郑纪生世咨询了埔尾南方郑纪积善社负责人刘国英,他对传说是否真实性没有异议。
去年,埔尾南方郑纪积善社热心人士在屏峰山发掘了郑纪出生地陋室遗迹,并在度尾屏峰山复建郑纪故居,从而解开了郑纪出生地“尘封”在大山里500多年的秘密。
近日,记者前往郑纪出生地探秘,寻访藏在大山深处的郑纪出生地的居陋室。埔尾郑祠距郑纪出生地约有5公里,去年,由埔尾南方郑纪积善社发起修建了一条土坯路,直登屏峰山郑纪出生地。屏峰山,这是一座美丽又高大的山,海拔1100米,是戴云山的一个支脉,山势峰峦层迭,连绵不断,山上杉、松、竹等林木四季繁茂苍翠,空气清新,风光旖旎。郑纪出生地的居陋室就在这座深山中,与自然和谐共生。
埔尾南方郑纪积善社负责人刘国英告诉记者,郑纪故居为两间房,独立门户。2019年9月,他们在修复故居时,考究故址原貌,放弃了水泥灌溉地基和砖混结构地基的办法,而是在原遗址墙基的基础上,采用“古法”打地基和土墙修建的方法,恢复郑纪故居的原基原貌。
站在郑纪故居面前,大自然的神奇和壮丽映入眼帘,山涧与山洞交错,千奇百怪的大石头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云雾缭绕,美不胜收,微风吹过,心旷神怡。在郑纪故居左侧,有一涧水声潺潺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犹如三盅小瀑布。刘国英告诉记者,那三盅水各有来意:上盅水为煮饭、洗菜的生活用水;中盅水为洗衣水穴;下盅水为生产农具清洗池。郑纪故居屋后山上100多米处,山谷幽静,树荫倒映,记者寻踪到炭窑、石凳椅、土地神庙等尚存遗址时,人仿佛穿越了500多年的时空,看到了善良的纪陆正在一边添柴烧火,一边向我们挥手,欢迎我们的到来;他黝黑的脸上流露出甘甜的微笑,依稀获知其子郑纪出人头地,传承厚德家训,勤政爱民为后人所敬仰。
世外桃源藏深山,陋室有根思故人。郑纪在卧屏山读书22年,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32岁那年,他作《归乐窝记》,对山林生活的描写相当惬意:“每天朗气清,翁冠竹箨(笋皮)冠,服葛巾衣,著芒履(草鞋),曳槁藜杖,游于緱陇间……行而视,视而立,倦则班茵而坐,客至隔篱而呼,翁顾而笑,笑而起,迎客入窝中。呼童引泉瀹(煮)茗、烹鸡取鱼、摘蔬果,酌酒赋诗、鼓琴弹棋击壶以为乐。酒醉则携手散步于园池之上,度麦陇、穿竹径,转过松林桑坞之下,宾主两忘,景物俱化,不知人世间何乐如之。”郑纪进而感叹说:“虽然天下山川景物之美,何限岂一归乐窝,但世之人多售身于轩冕(官位爵禄),老死而不知归;间有归者,犹营营驰逐不已。虽山川景物日罗于前,皆不知其为可乐。”
或许是思念亲人的缘故,郑纪对屏山情有独钟。有一次,他携琴上屏山故地重游,蓦然回首,即作一首袒露胸襟的感慨诗《故山行》:“十疏辞丹陛,归来访故山。白云久有意,待我松梧间。抱琴往以之,绿荫坠阑珊。飘然忘尘想,毛骨生秋寒。登高一舒啸,浩浩天地宽。”郑纪在字里行间流露出辞官的缘由和对故地的眷恋,感慨这是屏山上的白云早就有意安排的;他抱琴登上屏山,放眼驰骋,林木繁茂,一派苍翠,留恋不已;凭借弹琴吟唱,释放心里的万千感慨,原来只有这宽浩的天地,才是自己真正自由欢乐的归宿和精神的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