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安

玄通法师给默儿的两本书，一本是《观音经》，一本是《玄微妙法》。

《观音经》至今还流传下来，《玄微妙法》可惜已经失传。

这本失传的《玄微妙法》，在达摩西来传入的《楞伽经》和后来诸门徒撰写的《达摩四行观》等经书中多有披露。出处来源于《五灯会元》里记载的世尊在灵山说法，拈花示众，独有摩诃迦叶破颜微笑。世尊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已付嘱大迦叶。”此中的微妙法门就是玄微妙法。《玄微妙法》南传到福建，经过几代人的星火传递，到了玄通法师手上，已经成为一个光芒的密法。

默儿拜玄通为师，好几年家里无人得知。保吉公只当默儿喜欢游玩，与玄通法师缘善罢了；母亲王氏膝下女儿众多，天天为之操心劳累，不太在意最小女儿的事儿；姐姐们虽然和默儿朝夕相处，然她从来不与她们同流，只当另类看待。默儿十一岁那年，父亲林惟悫不再担任都巡检，起因是保吉公隐居湄洲岛，朝廷派官员下来拜访，保吉公对之不恭所致。一次是泉州府的官员巡查，由林惟悫陪同登船上湄洲岛，保吉公居然躲到岩下垂钓，对来访者不理不睬；另一次是平海卫马都尉带了一帮兵士登岛寻访保吉公。保吉公正跟一帮人喝酒，他邀请马都尉一起喝酒，马都尉身穿军装，腰佩长剑，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独臂老人看了看马都尉，起身端了一杯酒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身子，哈哈大笑着说：“你很神气呀，年轻人！我敬酒你不吃，我当统军兵马使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神气。”保吉公当着众兵士的面，大声地诉说他当兵的光荣历史，把他们着实嘲讽了一顿，弄得马都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林惟悫一边抱着爷爷去歇息，一边不住地对马都尉赔礼道歉。马都尉愤然离开时，还听到保吉公大声喊道——

“你们给我告到皇上那儿，就说莆田人林保吉是个疯子！”保吉把空酒瓶向外掷去，“我是疯子，才跟他打了十多年仗呀！”

没几天，林惟悫的都巡检就被撤了。

林惟悫把家小全搬到岛上来，一家人过起了渔民生活。

默儿十二岁时，已经是个渔家女了。她经常跟着父亲、哥哥下海，站在水边看他们把船驶向大海。哥哥是渔民，父亲是小商船的船长。那艘船时而跑泉州港，时而跑厦门。林惟悫利用他当过都巡检的身份，跟大小码头都熟悉，哪里有货就往哪里走。鱼汛来了，林惟悫也帮洪毅打鱼；货源多了，洪毅也帮父亲走船。一家人干着两种活，收入不错，生计不愁。默儿帮他们送饭送水，有时一起乘船出海。默儿喜欢跟父兄走远方，可每一次都被拒绝了。原因当然是由于性别和年龄。洪毅是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他跟岛上郑家姑娘好上，已结婚成家并有了一个孩子。大姐、二姐也已出嫁了，一个嫁往忠门亭王家，一个嫁往文甲村陈家。默儿只跟大她几岁的三个姐姐一起生活。默儿每天按照玄通法师教的方法静修。日诵“观音经”，夜观“玄微妙法”。她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点上一炷香——约可烧两个时辰，坐在小床上。

起先，没有人知道她干什么。姐姐找不到她，隔着窗户往里偷瞧：她们看到小妹正襟危坐，闭着眼睛，像一个小菩萨。正当她们大为惊讶时，默儿开口叫她们进去。她对三个姐姐说：“你们不说出来，行不行呀？”

三姐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默儿说：“读书读累了，我在歇息呀！”

四姐说：“歇息不躺下，怎么坐着？”

默儿笑了，她朝三个姐姐眨了眨眼睛，说：“你们知道我喜欢独睡，是因为我的睡法不同。你们是躺着睡的，我是坐着睡的，现在知道了？”

三个姐姐叽叽喳喳乱叫：“怎么能这样？你骗我们是吧？”

“怎么能坐着睡觉？别听她胡说！她耍我们呢！”

默儿又哄又求，要姐姐保守秘密。五姐说：“我们不说出去可以，你得说实话，你那样坐着有什么好处？”

默儿突然站起来，她正颜说道：“我在学神通呀，将来学成了，大有好处，可以救人呀！”

“你想救什么人？”姐姐们问。

“我想救出海的人，使之免受海难；我想救生病的人，使之早日康复；我想救无助的人，使之获得信心；我想救你们呀……”

默儿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她点着食指一板一眼地说——

“越变越聪明！”

林默长到十四岁，端庄娴淑，聪慧过人。她心地善良，爱帮人做事。每当渔船靠岸，她都往返穿梭，帮着抬鱼、送水。有一次，几只渔船出海不久，天上就风云突变。一阵狂风巨浪，把渔船打成了碎片。可怜数条性命，成了海底的冤魂。几块写有湄洲标记的船舵，漂流到岛边的沙滩上。受难的家属认出是自家的船，哭得死去活来。林默看这情景，心里十分难过。她每天站在海边，望着云天，聚精会神地观察天象。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就这样过了好多日子。有一天，正是风雨大作的时候，默儿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海边。雨水湿透了她的衣裳，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仍然痴情地望着海天……

这时，玄通法师来到默儿身边，问道：“你孤身一人站在这里，任由风吹雨打，这是为何呢？”

默儿见是师父，连忙下跪。“我在察看天时、风浪，想要保护乡亲出海平安无恙，求师父给我指点……”

“好个菩萨心肠！”玄通法师笑说，“我给你的两本书看了吗？”

默儿说：“看是看了，《观音经》我天天念诵，可那本《玄微妙法》，我看来看去，实在看不懂呀！”

玄通法师说：“看不懂是自然。你还没有到看懂的时候，到了某一天，你有了一面铜符，用铜符照着《玄微妙法》就看懂了。”

“有一面铜符？我到哪里找这个铜符？”默儿惊讶地看着师父。

玄通法师哈哈大笑：“古语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若真有此心，可每天在那口古井前，默诵《观音经》九十九遍。大约二十日之后，自然会明白。”法师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默儿按照玄通的指点，摈弃诸缘，放下杂念，专心致志，对井诵经。玄通法师为了加持默儿，不时前来暗中观看。默儿打坐的时候，经历十八种考验，进入十七境地。她看见一个英俊少年，衣衫飘逸，口吹玉笛，走近她的身边嬉戏挑逗，她头不抬举，目不斜视；她于夜间见井旁爬满蛇蝎，张牙舞爪，依然心神安定，静坐如常。她经历无间地狱，见众生沉沦痛苦不堪，心怀悲悯无法言表。就这样，默儿在井边坐了二十一天，不离不弃，不慌不怖，不食不卧。到了最后一天，几个姐姐都来看望她。只见默儿双手合十，闭目静坐，于是悄悄站在一边，不敢惊动她。不多时，听到默儿低声说：“来了！”话音刚落，井中突然金光闪闪，一股青烟直冲井口。默儿神情自若，睁开双目，只见井内徐徐浮起一个神人，捧铜符一双，拥井而上。神人的背后，仿佛有一群神侍仙官，在迎接护卫着神人。姐姐们“哇”的一声惊叫，有的跌倒在地，有的跑开了，不敢回头观看。默儿神态自若，她双手接过铜符，朝那位神人下跪致礼。只觉一阵风过，默儿抬头看时，神人仙踪已杳。唯见井里升起一朵彩云，正向南天缓缓飘去。

这时，默儿的几个姐姐都围过来。看见小妹手中捧着一面铜符，那铜符呈圆形，一面黑，一面白，便问道：“这镜子做什么用？”默儿听了，只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便跟着姐姐们回家了。

默儿回到家，把自己偷偷藏在屋里。她拿出那面铜符，照着那本看不懂的书——《玄微妙法》。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当她用白的那面照书，书上的字全都显现出来了。原来几乎无字的天书，在铜符照耀下一切了然。

“真乃玄微妙法呀！它不是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写的，”默儿发出感叹，“它也不是用头脑想的。”

她一边细心研读，一边思量着如何利用它尽悉奥秘，用于观察海上气候变化，未卜先知。此后，她一边打坐修炼，一边用铜符阅读《玄微妙法》。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宝藏，照见一切明了，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清澈透明。每当感应来临，她就预测神算，与事实相验证，不断提升自己的超凡能力。每逢风暴来临之前，她以先知先觉之悟性，晓示于众乡亲，从而避免了许多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