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珠
前几天到一个同事家里,看见她正细心地为女儿搜地毯似的寻找虱子,我心里好生奇怪,现在怎么还有虱子?我还以为它早已绝迹了几十年呢。
我的思绪一下子就穿越到了童年,那时候农村卫生条件差,加上人们卫生意识不强,一周难得洗一次头,生虱子是司空见惯的事。妹妹、我和妈妈都成了虱子的“专业户”,它们把人的头发当成安乐窝,安营扎寨,逍遥自在。它们如影随形地困扰着我的整个童年。妈妈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没空为我和妹妹捉虱子;妹妹更不可能为我捉虱子,她也自顾不暇呀,因此,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我注定是孤立无援的。
每天晚上睡着后,我和虱子尚能和平相处;而到了白天,我便饱受它们摧残,和它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于是,如何消灭它们,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
虱子非常嚣张,把我的头当做偌大的运动场,到处撒野,有的虱子翘起屁股,正埋头吸血呢,然后就地打一个滚;有的悠闲自在地散步;有的到处串门……全然不顾主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痒、痒、痒”的信息传递到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我恨不得把满头的发丝拔得一根不剩,成为一个光头尼姑,让虱子和白色的卵子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因此,我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要务,就是扔下书包,冲到脸盆架上拿一把篦子,它是两排细密的竹齿,朝头上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梳着,大多数虱子纷纷掉在地上,我狠狠地踩,咬牙切齿道:“叫你咬,叫你咬。”
虽然篦子是灭虱子的有力武器,但我也不可能天天把它携带在身上呀,如在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我只好发挥手的威力,刚开始我单手抓挠,好不容易平息了头顶上虱子的暴乱,想不到后脑勺上的虱子又开始“造反”了,顾此失彼。后来索性不顾形象了,左右开弓,十指插在头皮中前后左右不停地抓挠,以至头皮被我抓出了血;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鸡窝;一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时此刻已经变得面目狰狞。
在学校,我的日子更不好过,每当头上灾情告急时,坐在教室前几排的我,总不能当着口若悬河的老师的面抓挠吧,可我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呢?我不停地祈祷:“老师,求求您了,不要再说了,快快板书吧。”有时实在忍受不了,便急中生智,故意把笔扔在地上,弯下去捡笔的一瞬间,腾出另外一只手,争分夺秒地抓了几下头皮;老师终于板书了,就在老师转身的一刹那,我的双手快如闪电地伸向头发,尽情地发挥指甲的威力,灾情暂时得到缓解,快感油然而生,不经意间瞥见摊开的课本,有几只虱子随着我的抓挠悄无声息地空降下来,正四处突围,我咬牙切齿道:“往哪里逃?这下你们死定了。”忙用大拇指指甲,把它们一一压死在桌子上,只听到“啪、啪”的声音,它们命丧黄泉。
面对虱子,我自然是除之而后快,但对牢牢地吸附在头发上的那一个个白色的卵子,我同样没有好感,它们针尖大小,像一粒粒迷你型的珍珠,虽然没有四处捣乱,但它们也绝不是善类,它们是虱子的后备军:有的在发根,有的很随意地待着,有的在发梢。我一手按住发根,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与食指钳住卵子往发梢拉,有时竟可以拉下五六个卵子,用两只大拇指指甲对压一下,有时会听到声音,它们就死了;有时是空壳,原来卵子已经变成虱子了。
古人和虱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有一天,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虱子从王安石的衣领爬上他的胡须,这一尴尬场景被皇帝看在眼里,要是常人,肯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可王安石并不感到难为情,还不忘自嘲一番;宋徽宗被金兵掳去五国城后,身上生了虱子,于是写信给旧臣:“朕身上生虫,形如琵琶。”
和虱子有关的往事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但愿天下无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