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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水库润万方 一种精神鉴初心
【发布日期:2021-01-1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时报记者 凌明信

 

天空蔚然,圳湖映碧。

沿着东圳环库区道路行进,到处是浓荫密布,郁郁葱葱,与湛蓝的天空相映成趣。百花争冕,活色生香,那山花醒目释放着令人惊艳的色彩,演绎着绚丽至极的美好,目之所及宛如一幅沁人心脾的唯美画卷。

位于市区西北8公里的常太镇圳尾村,那长367米、高58.6米、顶宽8米的拦河大坝,横跨延寿溪中游上,像一座巨大的屏障,将天马、地龙两山间的峡谷紧紧扼住。远山林莽气萧爽,岗峦彼起伏,而桑叶形的库区水面烟波浩淼,澄澄的波光映着随风摇曳的芦苇。十几个岛屿点缀在圳湖碧水间,如果说东圳水库是一口碧绿的“大水缸”,那么,漂移在库区水面的小岛屿就是在缸中爬行的绿龟,龟甲上背负着茂密的草木,雾岚从不同角度升起。

从九鲤湖、九华山、天马山奔腾而来的泉水,它们冲过千重山冈的阻隔,汇聚成10平方公里的高峡平湖——这个被称为莆田版的“千岛湖”,她赋予着莆田这座城市灵秀的气质和旺盛的生命力,她牵系着一代代莆田人的梦魂并形成一座永恒的精神丰碑!

 

建设水库:北濑飞泉今化龙

 

“起跑就是冲刺,开局就是决战!库区建设时,每四个人分成一组进行打夯,我们把夯举得比天高!山路弯弯拐拐,凹凸不平,可大家脚下生风,挑起担子像在奔跑,比走平路还快。如果所在的连队评上流动红旗,心里像灌了蜜糖似的甜滋滋的。那战天斗地的场面,终生难忘呀!”

穿越60年的时空,可以触摸一种信仰。激扬心灵,当年那气吞如虎、令人血脉偾张的呐喊声,又一次在87岁的卓青海耳畔回响着。他听见,在黄土壤上,打夯声和吆喝声混成一片,还有那“水涨一寸,坝高一尺,誓要高峡出平湖”的誓言;他看见,那10万人的建设大军,卷起裤脚,挑着筐、推着车、擦着汗,意气盎然地劳动着,还有1959年夏天大坝合龙前洪水淹没警戒线,那一丛丛在暴风骤雨中堵住坝口的高大身影。

“当时,连造船的、理发的、照相的,都把店开到库区工地上!整个库区工地分为库内、库外、坝头、溢水道和输水涵道五个工区,工区犹如五个‘战场’!”

卓青海老人泪眼婆娑,他的情感犹如一幅绝妙的水墨中国画,将东圳库区建设的场面完美无缺凸印出来,使人不禁发出种种感慨——

19586月,鸟儿披着一身红霞,欢鸣着飞向蔚然的天空。亿万年对峙如门的天马、地龙两山峰,终于在库区大军那势如破竹的呐喊声中,开始苏醒了,那迸溅的水花像一只只翱翔的凤凰涅槃升空!

太阳灼热的目光逼视着大地,利剑般刺痛着人们的肌肤。1200多名党员干部,10万名群众,他们背着背包,带着锄头、畚箕,提着粮食副食品,浩浩荡荡地奔赴战场。大家不分农林牧副业,统一按劳力比例分配施工任务,并实行包工、包劳动、包工具等“三包政策”。

硬仗打响后,工地上黄尘滚滚,铁锄飞舞,担子如飞。为了保质保量抢进度,库区指挥部规定:所有进场人员按部队编制,公社为营,大队为连。十天为一战役,评比流动红旗,每月三大战役。同时,工地上实行军事化管理,大家过着“组织集体化,生产战斗化”的生活,整个库区,上至莆田县长原鲁山,下至抽调的县直机关干部、共青团员、普通社员,他们起早摸黑,日夜奋战。上了库区,就是上了战场,与天斗,与地搏,风和雨搅拌在一起,像密集的子弹噼噼啪啪地射来,打在脸上像刺一样的痛。

“一、二、一,一、二、一”,呐喊声伴随着日夜,打夯歌震动着群山。真是: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

“能参加东圳水库建设,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上库区的群众都是‘全劳力’,就是18周岁至50周岁年富力强的群众。大家住的是草棚,冬天晚上寒风从稻草间钻进来,冷飕飕的。那时没有机械,运送沙石靠的是沟船,小的能运送沙石2500公斤,最大的能运送4000公斤。沟船船板长4米,中间0.7米,船尾0.6米,厚度5厘米。几十艘的沟船用粗绳子拴成一条龙,每艘船头都有一个人把握方向,沟船在溪流中蜿蜒行进,如果某一艘沟船漏水或撞上石头,站在船头的人会立即将绳子砍断,以免累及其他的沟船……库区建设,每道程序都是硬指标、铁任务,每个单位都是完不成、开通宵!”

工地为家苦作乐,

任劳任怨不计酬。

齐心协力战犹酣,

不甘落后争上游。

泪花呀,播洒在卓青海的记忆深处,他口中喊着当年建设库区的号子。60年一晃而过,他的记忆依旧是那么的葱翠,那么的深情!

与卓青海一起居住在洋边村后坪垅自然村的郭国清,东圳水库修建时,他已经15岁了,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建设,但是他经常去库区,和村里人一起帮忙打捞运送沙石的沟船。他的父亲则是库区建设大军中的一员。

“我父亲每天都去金竹坑扛杉木。作为金川村一个自然村的金竹坑,是闽中三年游击战争时期莆仙边游击根据地的三个主要基点村之一。尽管扛杉木时在肩头垫了块厚厚的毛巾,可父亲的肩头依然红肿一大片,他从不说疼!”

郭国清思绪的翅膀在翱翔,那些父亲告诉他的往事又跳跃出来:

在东圳库区建设中,伐木组的民工,他们更是吃尽了苦头。伐木作业是一件重体力的活,最辛苦,也最危险,称得上是荆天棘地,处处险境。砍伐时,三个人一组,轮流拉锯,拉锯的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拉风箱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树木砍伐完后,树干非常沉重,他们就顺着山势,用铁锥撬着树干,让它从山上滚下来。他们将此举叫做“溜山”。“溜山”前,有人会不间断地吹着哨声,提醒山上山下行走的、劳作的人。“溜山”充满了危险的系数,树干像脱缰的野马,或滚,或飞,或落,呼啸般地往山涧或山洼奔去。整个过程如倒海移山,惊心动魄……

“大坝上不仅有民兵团政委、连队指导员、共青团青年突击队等,还有妇女委员会、工地医院、供销社等机构。工地上办起了铁路、木器、车辆修配等13个工厂,每天的民工多达2万人,最高峰时有9万人同时上场,白天一片人,晚上一片灯,没有一个人说累,没有一个人退却,这是真正激情燃烧的岁月!”东圳水库播音员林西庚回忆起当年的岁月,依旧是激情澎湃。

19608月,当大坝闸门徐徐下降的那一刻,“治理莆田水利命脉”的使命完成了。投入3643万工日,劈山截流,一个“用肩挑用手扛的大水缸”横空出世,这是当时福建最大的水利工程。泛滥的洪水如同被拉住辔头的黑马,变得温顺驯良,而曾经在1956年被洪水淹没三天三夜的莆田南北洋良田顿成沃土,17个乡镇32万亩农田得以灌溉,并滋养着150万莆阳儿女!从库区来的清水,连着天马山、九华山,沿山迂回,绕山而转,不断变换着姿态,流经莆田城区,经广化寺向着木兰溪、壶公山方向流——这是“文献名邦”莆田廖阔的胸膛!

东圳水库建成的第二年,郭沫若先生来到莆田时,坐汽艇游水库一圈,并作七律《题东圳水库》:北濑飞泉今化龙,木兰横跨起长虹。九华凿破壶公劈,天马羁衔凤漈通。名继四陂成伟业,泽流半岛颂丰功。萩芦南水东连海,万顷田园灌溉中。

 万人移民:库区崛起明星村

 

1960年,东圳水库建成时,我才9岁。那一天,留在洋边村的移民们,都前往大坝看庆祝的热闹场面。晚上,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中,村里一堆堆篝火不约而同地点燃起来,熊熊的火光迅速染红了半边天。”

在当了八届洋边村支书的郭炳星看来,那一堆堆篝火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激情已从灵魂深处迸发,清脆的、粗犷的、甜美的、欢乐的笑声也被染红了,在充满喜气的夜空中渐次地荡漾开来。这一刻,因为移民搬迁所带来的苦和累,统统被炽烈的焰火炙烤得无影无踪。

随着库区建设的破土动工,库区移民也拉开了序幕。1.3万人,3000多户,占当时常太人口的40%,这是莆田有史以来最大的移民,他们的故园要永远留在库区里!当时的移民搬迁,大部分搬至地势高的山上,搬迁不离常太镇境内的迁往莒溪、山门后溪、刘坑、利车、照车、长基村落,外迁出常太的也有几百户。洋边村移民有的迁往福建邵武、漳浦、建瓯,部分迁往本村地势高的自然村的移民,之后又迁往山门后溪,最后又迁往黄石一国营农场。

一座集体厝,就是一个家族的摇篮地,凝结着一个家族的共同情愫。但是,为了“治理命脉,造福后代”,老区人民做到“思想通、认识高、速度快”,曾经的族人亲眷开始分开,他们挑着扛着亲手拆卸下来的砖瓦、梁柱,走向即将落脚的陌生的山路,“苦”“累”“难”三个字成了库区移民的集体记忆。

历史把常太人民推向再次选择奉献的时刻:水库淹没田地近767公顷,占常太田地面积的40%,而且大部分是良田;剩下的1200公顷,均是在海拔85米以上的低产田。

在常太的革命老区村里,有很多革命遗址和烈士名录。20世纪30年代,闽中游击区的中心在莆田,莆田的中心在常太,很多村都立有“革命老区村”的石刻碑。在这三年游击战争中,常太人民忠魂傲骨,以血荐国,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战斗凯歌,流传着一段感天动地的革命故事。而在“治理莆田水利命脉”历史课题面前,他们又一次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贡献和牺牲:移民们没有一个人拖后腿。这就是红色的基因,红色的力量!

传承着这种“一寸丹心惟报国”的精神原色,洋边村人民在艰难困苦的年代中,向荆棘挺进。

1958年修建莆田“大水缸”东圳水库后,洋边村从库区搬迁到半山腰上居住,人均只有120平方米“望天田”,而且交通闭塞、山荒岭秃。在20世纪80年代前,洋边村被群众戏称为“嘴封、脚封、手封”的“三封”村:没粮吃,嘴封;没路走,脚封;没地种,手封。

东方露出了曙光,朝霞染红了白云,洋边那沉睡的黄土地呀,在移民们那温暖、湿润的双手抚摸下,开始苏醒。告别了白鹭飞行的稻田,也迎来了黄鹂啁啾的麦田,最关键的是,枇杷“金果”开花了,以洋边为原始基地的“常太枇杷”发威了,移民看到了“一线阳光冲出”的喜悦!

时间来到了1990年。面对贫穷与落后,洋边村党支部带领全村干群不等不靠,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老区精神,开封造果,改变生存,开发、整合山地资源、劳力资源优势,“靠山聚宝、靠地生财”。

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全村一口气开荒近289公顷,并栽植枇杷。

“‘这是地下生的,还是树上长的?’2001年在北京开枇杷新闻发布会时,有人这样问我。当初真的没想到,一棵枇杷树,改变了库区百姓的命运,一粒小枇杷,打造大产业。同时,成就了常太镇如今‘中国枇杷第一乡’的美誉。”在洋边村当过八届村支部书记的郭炳星,感时抚事,波澜层迭。

长期制约发展的坚冰被彻底摧毁了!富裕起来的移民们纷纷盖起了楼房,全村新建别墅式民居292幢,几乎是每家每户都住上了新房,水泥村道绕着山坡,通到每家每户的门口。一幢幢精致的红砖白墙民居,掩映在重重叠叠的枇杷树中,社会上说,洋边农民是“用一粒粒枇杷垒起一座座别墅”,这话一点也不假!

1997年,一条从东圳大坝向库区腹地伸延的环库公路开建了。沿路经过松峰村、岭下村、洋边村和南川村,共14公里。修建公路的那些日子,郭炳星带领洋边全村的男女老少,不分昼夜,不计报酬,意气风发地奋战在28米宽的路基上。

斗罢艰险又出发。当年修建水库战天斗地、热火朝天的恢宏画卷,再次在这片英雄的红土地上演绎着!

如今,洋边人正进行第二次起跳,转移劳力,挖掘产业。从小在洋边长大的黄青峰,长大后成了边防武警,还摘得广东省散打亚军,并有一份好的工作。2004年,他辞掉公职,传承百年的糕点加工手艺,成立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当年,他的爷爷也参加了东圳水库建设。

如今,宜人的库区成了热门的旅游景区,当年的移民和他们的子子孙孙,生活在这座绿色的宝藏里,像一株株生长在氧吧中的树木,品味着与众不同的快乐和幸福,从容地感受着自豪和安详……

60年,弹指一挥间,时光是如何流逝的,只有脚步知道。无论是当年的库区建设者,还是库区移民,每个人都有一个感人的奋斗故事,每个人都有一段奉献的耀眼光环。

60年过去了,当年跟着大人庆祝大坝建成的郭炳星,已经年届古稀。每每回忆起往事,想起修建大坝时民工不惧大风的狂吼,重建家园时移民不畏阴云的险恶,他的心灵深处总会响起波涛滚滚的旋律,沸腾的热血汹涌着冲进脑门。

2014年,东圳水库迈入水环境综合整治阶段,山水林田湖草全面系统施治;20181123日,《莆田市东圳库区水环境保护条例》经福建省人大批准通过,莆田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保护库区水源。洋边村靠近库区公路一侧的村民搬迁了,这是洋边村历史上的第四次移民!”郭炳星说。

 

莆田骄傲:积淀深厚成精神

 

暖阳掠过墙头屋檐,斜斜照进枇杷林中。冬日以最美的姿态,在库区大地上流淌。通往闽中游击队玉狮岩革命遗址的山上,处处绽放着醒目的冬菊,山上的香蕉一串串的,青橄榄满树。站在遗址上俯瞰东圳水库,阳光映照一泓绿水,特别的美意激荡而来。山上清脆的鸟叫声,带着人们回首聆听那些血雨腥风的红色故事,感受绿水青山间涌动的红色力量。

一泓碧波中,沙鸥往来游弋。蓝色的水波缓缓地浸了过来,像要亲吻着革命遗址的基石。渐渐地,那水波变幻成一幅图案,那是60年前金戈铁马修建水库的场景。那在热浪滚滚中气吞如虎的打夯声,那在零下温度中撼天动地的加油声,再次在耳畔久久回响着,激荡着。当东圳水库的重要性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显之时,那些曾经为此流过汗、流过血甚至付出自己生命的人,也自然地被后人铭记。他们像一种时代的精神符号,屹立在我们的面前,给了我们一次又一次心灵上的冲击。

在木兰陂南岸边的木兰陂纪念馆内,供奉着钱四娘、李宏、林从世、冯智日四位建陂先贤圣像;而在荔城区新度青垞村钱四娘的纪念地香山宫,陈列着莆田历史上24位水利功臣。实际上,钱四娘的精神,在一代代传承着。

值得一提的是,原莆田县长、东圳水库建设总指挥长原鲁山作为第24人,他的雕像在2012年也安放在香山宫。“原出鲁山,勤耕闽地,自北至南二万五千日,尝无数苦咸酸辣,不窃一丝甜味;端居县府,安位州衙,从民而仕四十有一年,经许多珠玉金银,只偷两袖清风。”这是人们为他撰写的楹联。船载千钧,掌舵一人,莆田人民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凝聚一代莆田人民心血的东圳水库,没有忘记闪烁着创业者团结协作、艰苦奋斗和无私奉献的“东圳精神”。因为,这是莆田人民的一种骄傲、一面旗帜!

东圳水库像一颗璀璨明珠镶嵌在木兰溪流域。1999年,习近平同志亲自擘画、推动指导,启动木兰溪治理工程。20余年来,莆田历届市委、市政府牢记习近平总书记“变害为利、造福人民”的殷切嘱托,久久为功,木兰溪从单一防洪治理走向了防洪、生态、文化三位一体综合治理,实现了从“水患之河”到“安全之河”的华丽转身,正在向“生态之河”挺进,成为推动莆田建设繁荣宜居智慧现代化滨海城市的“发展之河”,并打造了生态文明的全国样本。这就是“东圳水库”精神在新时代新征程中落地开花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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