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报记者 凌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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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红是民族文化符号的象征。纤云弄巧,一针一线绣出的是人间画卷。一件件优秀的女红作品,在色彩与创意中背后是艺术的喷涌勃发。2月5日,本报刊发了《传承女红技艺迎新春 弘扬传统文化赞华诞》一文,读者希望多介绍莆田传统女红的历史传承和发展,挖掘女红背后的故事,再现女红艺术与民俗的独特魄力。
莆田传统女红的历史传承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被誉为汉乐府双璧中的《孔雀东南飞》这样描写汉朝女子从事女红的美好场景。古诗十九首中也有这样的诗句“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可以说,在传统女红的针线绣活之下,绣出一幅中国文化传承千年的锦绣画卷。
那么,莆田的女红呢?
莆田古称“兴化”,又称“莆阳”“莆仙”,素有“文献名邦”“海滨邹鲁”之美名,这座福建省历史文化名城名人辈出,是一片文化艺术积淀深厚的热土。在女红技艺方面,莆田更是通过历史的传承和发展,使之成为一门专业化的艺术,在时空中找到了其生根发芽的肥沃土壤。
据现存文献显示,在宋代,兴化编织业进一步发展,织棉布、织苎麻较为普遍,还有丝绸以及丝苎合织的布,出现了一批“专业户”。宋代兴化出现的丝织业到了明代,达到了历史的高峰,纺织技术先进,织物丰富多彩,并出现了织绫或织丝的手工场。在明弘治年间,莆田黄石纺织脱离家庭副业,成为市镇的手工业。弘治《兴化府治》说:“下里人家妇女,治此甚勤,每四五日织成一布,丈夫推至仙游,易谷一石。”宋《闽产录异》云:“兴化妇女所织布巾、布带,年售甚广。”元代林亨在《螺江风物赋》中这样描述枫亭太平港繁荣气象:“木锦之裘,葛布之筒,重载而来,轻赍而去者,大率贸白金而置青铜。”从历史文献中,人们能够看到古代莆田女红的盛况。
“我母亲平日的生活格外地有秩序和能够耐劳、吃苦。我有时想,她的生活是一种有秩序的,多少年内(在我成年以前)持续不变的家务操作和做女红等活计。……每日,早饭以后,也就是在我上私塾(以及后来上小学)就读以后,她就开始做起女红来。家乡莆田城关内有一条名曰‘大路’的市街,此街两旁几乎全是批发兼零售的鞋店。它们的货架上排着各种后来便逐渐消失了的老人的靴、儿童的动物鞋以及木屐、寿鞋等,更排出各色的绣花鞋,其中包括新娘结婚用的绣花鞋。这些绣花鞋据说主要批发、销售到沿海渔村以及邻县惠安、仙游、福清等县去。在我小时,大路街的鞋业似乎颇为兴旺。我的母亲当时便是为鞋店里做鞋面绣花的女红。先是鞋店里的伙计把鞋面送来;我稍大后,便由我到鞋店里领回活计。那些店主以及伙计都喜欢母亲的手艺,每次总是分发一大捆‘新娘鞋’的鞋面让我带回家中。母亲在这些水红色的鞋面上绣上鸳鸯或虾及水草的彩色图案。她不仅白天做这些女红,为了赶上交货的时间,她更常在如豆的煤油灯下赶做到夜半……”
这是莆田籍著名作家郭风先生在《祖父母·父母亲》一文中的段落摘要,透过文字,我们仿佛看到莆田城的传统技艺、民俗风情、生活方式,看到指尖藏有绝技的兴化妇女,而女红手艺人,也唤起了我们对于中国女红久违的回忆和欣赏。
可以说,在莆田文化传承中,女红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众所周知,莆仙戏被称为“宋代南戏活化石”,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在千年的传承中,女红对莆仙戏有着独特的贡献。一针一线,花鸟虫兽,龙飞凤舞,祥云呈瑞,小小的针线组合出鲜丽的图案,绘织出多彩的服饰。舞台上演员所穿戴的服装、鞋帽的戏服,是一种由生活化服装加工提炼而成的艺术化服装。纤云弄巧,惟妙惟肖的戏服令世人惊叹,在呈现传统女红之美的同时,也让莆仙戏这朵艺术奇葩经久不衰,绵延流长。
而海上“和平女神”妈祖,其独特的服饰,更是令全世界2亿多信众叹为观止。妈祖服饰源于妈祖信仰,是一种独特的服饰文化,体现了妈祖的大爱精神,与服饰色彩、面料、款式等紧密结合在一起,充分表达了对妈祖的敬仰和尊重。妈祖服饰上身是中式海蓝色斜大襟上衣,海蓝色象征大海;下身是上红下黑拼接的宽腿直筒裤,红色和黑色分别象征吉祥和思念。妈祖服饰缝制后,要在斜襟上绣牡丹、梅花、喜鹊等吉祥图案,在裤管下沿绣波浪图案,以表现海洋文化的特征。妈祖服饰做工精细与否,还得看服饰镶边绣沿的功夫。镶边绣沿工艺应用于衣钡部分,一般以镶绣红边为主,一是体现吉祥红火之意,二是使衣领更加耐磨耐用。古时纯粹靠手工一针一线缝制。至20世纪30年代,缝纫机缝制节省了工时,但布纽缝制、刺绣图案、镶边绣沿等仍然采用手工制作。
2009年9月,《妈祖信俗》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成为中国首个信俗类世界遗产。这里面,包括妈祖服饰,还有妈祖灯笼等等,女红的作用功不可没。
同样,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枫亭游灯上,传统女红的作用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枫亭游灯是莆田民俗娱乐活动,始于宋代,迄今已有千年。2008年6月,枫亭游灯习俗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每年农历正月十三日起,至十七日结束。由霞桥村和九社村青泽亭、学士街后垅自然村等三处薛姓村居民起游,下街、兰友、学士及下街北门自然村依次进行。装饰精美的头牌主匾,华光耀眼,车鼓队声乐喧天;大红灯、手提灯、宫花灯、五色旗、龙虎旗、圣旗组成的仪仗队,显示了汉族民俗文化的多彩多姿;灯架队阵容壮观;异彩纷呈的彩灯,争奇斗艳:蜈蚣灯、松树灯、宝伞灯、水族灯、莲花灯、花篮灯、蝴蝶灯、鸽子灯、蜻蜓灯、凤凰灯、菜头灯,千奇百态,各领风骚。“百戏彩架灯”更是枫亭元宵游灯独有的特色艺术精品,它融入了杂技艺术的技巧,让人叹为观止。
“月是故乡明,灯是故乡红”,传统女红技艺,牵动着海内外乡亲的心,在东南沿海及东南亚地区的观众心目中深深植根,元宵节当晚,观众多达四五万人,慕名而来的海外侨胞,港、澳、台胞尽情领略枫亭游灯的艺术风采。
除了上面提到的戏服女红、妈祖女红、游灯女红外,还有太多的莆田女红,在历史的时空中光彩夺目:
莆田“留青”是与书画、雕刻相结合的一种独特竹雕手法,是书画艺术在竹皮上的再创造。留青竹刻,是利用薄似纸张的竹皮不同层次颜色表面,融雕刻、书画、诗文、印章、造型于一体的工艺品。因取材于高雅的竹子,又能雕刻出水墨画般的效果,深受文人墨客的喜爱。2014年11月,莆田留青竹刻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扩展项目名录。“闽派竹刻”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759年(清乾隆24年)第一代竹刻大师刘材成,传至今已到第八代。
莆田剪纸女红,民间俗称“铰花”。精美的剪纸作品蕴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寄托着乡民朴实的情感、美好的愿望和对幸福生活的追求……
心守一事传统工艺迸发新活力
女红,是技艺,更是民俗;是传承,更是历史。
“为了能得到莆仙戏的脸谱,我自己出面,‘三顾茅庐’,到黄石江山,拜访90岁的老艺人吴玉仁。吴老是20世纪声誉斐然的莆仙戏脸谱民间艺术大师、世界文化名人。他把自己60年从艺经验全部浓缩在脸谱制作中,这些人物脸谱争奇斗艳,喜怒哀乐各显其神,鸟眉虎眼各彰其态,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荔城区文化馆馆长黄金梅的诚心,终于打动了吴老,他把脸谱奉献给文化馆。
在文化馆五楼,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戏服、脸谱、梆鼓咚、麦秆扇、麦秆笠、编织机、妈祖供品等等,内容丰富,涉及社会、文化、历史,触及人物、风情、民俗。这些人们曾经耳熟能详的东西,渐行渐远,有些生疏了,有些淡忘了。能在这里欣赏一番,算是大饱眼福了!眼前的一切,像一首首清新隽永的散文诗,撩动人们的情思,令人在遥远的记忆和现实的生活中,寻找文化的方舟。
很多莆田女红虽然早已淡出人们的生活,逐渐被人们遗忘甚至抛弃,但随着人们对传统文化的重新认识,女红也重新热了起来,一些手工制作的女红艺术品也产生了不小的商业价值。在不懈的坚守和传承中,涌现出一批技艺精湛的传承人——
罗丽英,1956年生于莆田,十几岁就能飞针走线做女红。二十三岁时嫁入林家后,又得妈祖服饰制作世家的真传工艺,从此,四十多年坚持只做一件事,设计和制作妈祖服饰,她所制作的妈祖服饰在台湾、香港、澳门、广东、天津等地受到欢迎,有口皆碑。
田秀梅,今年60出头,家住北岸山亭镇港里,是一位闻名十里八乡的铰花手工艺人。在田秀梅家中,方桌四角,一身红衣的中年妇女伙伴们围着她,一起学习铰花。她们左手捏着红纸,右手搭着剪子,在一张圆形的样版花上仔细地绣剪着图案,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王余鸣,1982年2月出生,仙游县榜头镇人,在具有浓厚传统文化氛围的家庭中,从小跟随父辈学习制作戏服,2002年-2005年就读于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2010年开办大象美学生活馆,主要制作经营手工刺绣品……
正是有了他们的坚守,才让匠人手中的针线继续在岁月的长河中闪光。
为了保护、抢救与传承莆田女红技艺,我市成立国学促进会,旨在推动国学发展,尤其是中华传统文化中和莆田有关的文献、诗联、书画、曲艺、武术等的传承发展方面,有大作为。该会还将加大对妈祖女红的传承,传播妈祖文化,弘扬妈祖精神。
为传承发展女红事业,发挥优秀学员优势,2月3日,市老年大学开设女红传承研习班,以女红制作为主,叙说莆田传统人生礼仪,从落地、满月、四月、抓周、入幼、拜师、入学直至成年,用女红的形式讲述莆田故事,传承莆仙文化。为增加女红制作形式,增强艺术作品感召力,研习班把诗词、书法、篆刻、楹联等艺术门类融进女红艺术,丰富作品艺术形式。
“女红传承研习班将不断探索女红传承新模式,挖掘女红的背后故事、人力资源、艺脉资源,全力构建‘党建+女红’品牌和平台,让更多的能人巧匠参与这项工作,增强女红传承研习班生命力。”市政协原党组副书记、副主席、一级巡视员、市老年大学副校长彭丽靖介绍,由她牵头成立并担任班长的女红传承研习班,将打造一支热心为莆田女红奉献热情的研习队伍,用心用力用情做好各项工作,让女红技艺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活力,进一步融入现代生活,确保女红传承研习班走稳、走远、走精。
在传承中,如何让“指尖技艺”转化为“指尖经济”?
榜头镇溪尾社,是闻名遐迩的“六编六雕”工艺生产专业村,分别是木雕、竹雕、石雕、铜雕、骨雕、玉雕,和竹编、草编、藤编、艺编、塑编、棕编。早在20世纪90年代,溪尾“六编六雕”工艺品就享誉国内外,有2000多人从事其生产与销售,占全村人口一半左右。当地民间雕刻、编织技艺源远流长,为近年来风生水起的红木古典工艺家具行业奠定了发展基础。据统计,溪尾社区涌现出各类高规格展厅200余家,作坊、加工厂遍布大街小巷。这些曾经“养在深闺”的指尖技艺都转化成了“指尖经济”,通过“六编”实现产业扶贫、振兴乡村,也带领更多妇女通过指尖技艺实现美好生活。
在城厢区华亭镇郊尾村吉祥灯饰,谢建华一家正忙着和徒弟一起把元宵花灯架和灯头。在谢建华的灯饰作坊里,到处堆满了新花灯和制作灯笼的大小零件。外间大堂里,摆放着两个刚完工的龙头花灯,甚是吸引眼球;内间作坊里,则摆放着一排排已经制作完工的姓氏花灯和普通花灯,红通通的,充满喜气。
忙着修灯的老板谢建华介绍说,从2008年开始,他们一家子开始制作元宵灯饰,刚开始生意并不是很大,后来名声渐大,那些有游灯传统的乡村都会找他们买花灯、做龙头,前来购买的人越来越多。“现在销售主要在莆田郊区几个村,还有仙游县的榜头镇、盖尾镇、郊尾镇,涵江区的三江口镇,以及华亭镇。”
作坊里的花灯形式繁多,长短不一,可安置2至12盏灯,灯笼有普通的南瓜灯、姓氏灯、妈祖花灯等。龙头花灯制作最难,短的有6米,长的可达15米。谢建华边忙边介绍,最早的游灯是用纸糊的,里面点蜡烛,经不住风和雨,不好伺候,所以他们一步步对其进行改良,把它改造成LED灯珠,大家用起来,一个环保,第二个安全,第三个方便。
由于各村的规格和风俗不一样,每个村的要求也不一样,除旺季之外,谢建华主要就是创新开发新产品,以备之需。“我们的旺季主要是八月份,每年农历的八月份到第二年的二月二之间。平时就备料,开发模具,开发新产品。”他说。
目前,谢建华已经收了3名徒弟,准备成立一个公司,希望能把他的手艺传播出去,并更好地传承家乡的传统元宵民俗文化。
莆田传统女红编织成了农民增收致富的“金袋子”。这就是女红的艺术“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