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谷忠
在别人看来,我这人是有点意思的,直说吧,就是“家乡观念”太重。想来也是,来省城工作、生活几十年了,每年春节基本都回老家过。至今,连福州人春节到底是怎么过的,也只有书本上的一些认知,其他都不甚了解。这,还算是一个福州居民吗?
不过,我有我的理由。一是我学习方言的天赋较差,加上那些年在单位里大家都讲普通话,回家也没有上街买菜的任务,因此连偶学的几句福州话日常用语,也讲得很拗口。记得有一次在节日期间去同事家拜见堂上的老依伯、老依姆,心想用普通话问好不亲切,便用福州话请安,结果讲得结结巴巴的,以至老人家怀疑我有口吃的毛病。幸好同事解释了一下,大家这才一笑了之。更重要的是,福州和莆田风俗有异。譬如,福州人是大年初二开始走亲戚拜大年,初一按“家”不动;老家莆田人却是大年初一举家出动,四处拜年,到了初二则谢绝任何外人登门。这种地方风俗的差异,各有各的渊源,这里就不赘述了。然而对我来说,在老家过年的习惯一旦在身上形成,到了异地虽能“入乡”,却一直难以“随俗”,这便成了我自己都会揶揄自己的原因。
现在讲讲特殊的、也是难忘的2020年。原本,我也是打算等儿女们一放假,就举家返乡过年,却不料外地疫情突起,福州也严加防控。于是全家一合议,决定响应倡议,在福州过年。
问题来了,这福州的年要怎么过?作为“家长”,我执意无论如何也要“随俗”一回。于是临时抱佛脚,在电脑搜出“福州地区过年习俗”,看了两遍,一算日期,“尾牙”“祭灶”都已经过了,过年早就拉开了帷幕。于是赶紧张贴春联,吩咐家人去网上订购年糕,置办年货。接着迎来除夕——有趣的是,关于除夕,福州人和莆田人竟有两种相同的叫法,甚至连音调都一模一样:一种俗称“做岁”,一种叫做“三十暝晡”。是夜,我依着福州习俗,点了一对红烛,置于高台,合家团聚,共进晚宴,边吃边看没有观众的春节联欢晚会。饮罢,仍“围炉”团坐,但没让儿女们“通宵不寐”。最后只留我一人倚靠沙发,披着棉衣,谓之“守岁”。不过我也没闲着,在心里沉吟着,并写下了几行迎春抗疫的诗:
春啊,春,你听到我的祈盼吧
我祈盼你尽快为所有的草木换装
不但专情,也清新解毒
让普天下百姓都平安健康
想着,念着,朦胧中,耳边突然听到外边鞭炮的响声,原来天亮了!儿女们也先后起来,按我的叮嘱学煮“隔年饭”。用料方面,自然是照搬福州习俗,在锅中撒下“五子”,即红枣、花生、瓜子、桂圆子、栗子,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接着,煮太平面(线面加两个蛋),寓意一年平平安安。随后,我命儿子下楼去空旷处放一串鞭炮。回来后,我问他:“响不响?”儿子说:“响,驱邪呢!”饭后,晚辈开始向我拜年。这里得说一下,我在大年夜按莆田的习俗,接受了子女们敬奉的红包;大年初一我则按福州习俗,给他们每人一个红包。于是在一片互道“恭喜发财,合家平安”的祝愿里,我趁机宣布:今天忌扫地、倒垃圾、讲晦气话。话一说完,全家都哈哈笑了。孙女说:“爷爷,只要你给红包,说啥都行!”
转眼,一年又将过去。站在福州的土地上,我深切感受到当下国家的变化:“十三五”圆满收官,“十四五”全面擘画。在阅览世态百变的光阴里,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对传统节日的坚守和情愫。由此,我自由呼吸着福州清新、清甜的空气,每天让她的气息充盈我的血脉。是的,新的征程已经开启,善于继承传统又勇于创新的福州人民,一定会不懈奋斗、勇往直前,创造更加灿烂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