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若
说起石头,我原先没什么兴趣,也不寄托任何情感。
如果硬要扯淡,那就是有两个问题很好奇,吴承恩为什么说孙悟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个想法实在很有趣。曹雪芹为什么要把顽石化成温柔多情的贾宝玉?这个问题也实在很奇怪。
然后,小时候经常拿块小石头在地上划格子,玩跳天堂的游戏。
读师范时,遇见一个特别的女孩子,我们曾经很要好过。临毕业那一年,我们去麟峰小学实习,我们实习老师的办公室记得是在校门口的二楼上,木质的楼梯,木质的地板,踩起来会响的那种。我和她经常坐的地方是靠窗的那一个,也是木窗,很大的一扇,临街,有芒果树的树叶伸进来,初夏的时候,花香擦着鬓影,可以看见楼下后塘的小铺子和窄窄的石板街,挤来挤去的人群。而我最常看见的是像五线谱的电线杆和小麻雀(或许是燕子,但我喜欢它是麻雀),无端地觉得小麻雀的声音吱吱喳喳,让人欢喜。自然,还经常看见红塑料袋被风吹得撑开,然后飘在半空,有时,仿佛时间停住了,它就僵在了半空。
说起这个,主要是彼时,我们实在单纯又快乐,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而又不至无聊,时常读些正经的哲学啦、文学名著啦、诗歌啦……杂七杂八的书都有,然后自以为很充实很高深地活在青春的光芒里。就是在那个时候,可以再扯上石头。有一天,那个女孩捡了块圆圆、扁扁又光滑的石头,然后她就在上面涂画,又很正经地写了“三生石”几个字送给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块有温度又特别的石头吧,我珍藏了很久。但是温度终究是慢慢散去了。当然,不要误会我隐喻我和她的感情。这石头,是个客观存在,少年纯真的友情也不是遭遇什么变故,但时间确乎会冲刷很多东西。比如少年如诗的情怀。
今晚,无端地,石头又突兀地从记忆里钻出来。我在灯下,看着窗外的明与暗,又无端地想起前几天的雨,想起巴山夜雨,想起翻云覆雨,想起东边太阳西边雨。
于是,我又想起一些文字游戏,比如石头只是落井下石,只是水落石出,只是胸中块垒,只是普罗米修斯的罪与罚,只是一场游戏,滚上滚下。不是好玩得紧么?
其实,石头只是石头。但是,石头里确乎是可以蹦出孙悟空的,老子说,无即有。而我明白,我把石头搬进去,搬出来,与你无关。与往事无关。
那个先兀自潇洒转身离去的人,只是在转角时,轻轻拭去了泪花。那个眼角无泪的人,把钱塘潮装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