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徜徉云村小筑庭院,要问春天的色彩,我想那一定是鹅黄与紫红!
鹅黄的是迎春花,紫红的是叶子花。像小鹅绒毛色的迎春花开在墙头,并悬垂而下,犹如一群荡秋千的黄裳女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仔细聆听那个,仿佛还能听到她们“咯咯咯”的天真笑声呢!
紫红的是叶子花,紫得深沉,红得雍容大方,稳重而又热情,挺举着一枝枝像奥运火炬般的花棒,看来是在迎接春天到来,谋划来一场“万紫千红次第开”的花界奥运赛会哩。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描写的便是迎春花。为迎接春天其花开早,又名金梅、黄素馨、金腰带等,据说花语是“相爱到永远”。但我宁愿把其视作不更世事的鹅黄少女,不然她们何以那么清新脱俗,就像邻家那位上中学的可爱小女生呢!
叶子花初看像三角梅,叶片却比三角梅细小,枝干刺节多且短,顾名思义其“花非花”,而是变态花苞叶,花开时节枝梢十几公分的团状细叶呈朱紫色,像极一支支挥舞的紫红花棒。她的花语是热情和坚韧不拔。描写叶子花的诗词不多,比较形象的一首七绝是“步至乡村旷野家,红绸一树让人讶。原来世上多情物,竟是人间叶子花。”
鹅黄迎春花和紫红叶子花,拆开来论倒也没什么,但她们的绝妙配搭,装扮了云村独特的春天。你看,迎春花开在墙头,如瀑布般悬垂而下,一朵朵像跳水的小运动员,洋溢着金色年华的青春活力。叶子花长在墙角,却也不甘寂寞,向着蓝天向着太阳像拉单杠般引体向上,那是腾腾如火的生命力的释放。紫红托举着鹅黄,好像一大把火炬上迸溅的点点火星。鹅黄扑向紫红,则像扑向成长的梦想,扑向华美的理想。
春天是花事盛季,迎春花和叶子花,也点缀了我心灵的春天。我想,花卉既呈现外象的表达,也隐藏内心的观照。鹅黄与紫红,是冲动和包容的互补,是年轻和成熟的组合,也是行动和思想的勾连,其内在品格也有一定相似性,她们的枝叶都不显眼,但即便荆枝作钗粗布为裙,也难掩其天然绝色。而她们的强悍意志和坚韧毅力,更是我多年领教进而萌生钦敬的。
是啊,我们用春天的文字来歌颂花,却全然不会想及她们生涯的难辛及领受的风雨。墙头迎春花扎根的是红壤土,一年四季历经苦夏酷日和凛冬北风的摧折,唯扎下如爪的深根长出如铁的枝干,才能不畏逆境艰辛生存。墙角叶子花赖以生长的是黄泥壤,虽然没有什么养分也傲然挺立起来,枝上长满刺节以抵御鸟虫等外物损害,许多刺节还可长出分枝哩。我想,贫瘠催生之美,方为真美;困境得来的美,可称大美!
花色花容花香,才是春天的美好与浪漫。春节间,往第三故乡漳州百花村和东南花都,花乡花田花海游春,徜徉花团锦簇中,尚能保持清明心性,不羡奇花名卉,只请回了两盆水仙和素馨兰。水仙是水中女仙,素兰是兰中逸品,她们绿衫幽雅,花骨朵儿也如迎春花般,鹅黄得清丽,摆在听月山房,阵阵馨香萦绕,别有一番韵味。与房外云村小筑的鹅黄与紫红,遥相呼应。
莎士比亚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每个人对花的理解也各不相同。你如果深入她们的内涵,与她们沟通花语,自会获得宝贵启示。于我看来,鹅黄与紫红也有对冲的一面,迎春花率性纯情,洁净无瑕,好像一群不识愁滋味的少女,洋溢着一种如诗的希望;叶子花则像饱经世事的熟妇,沉静而又庄重,是生活的本相。而生活和希望,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姐妹。
显然,大自然书写的美,重在品味和品质,贵在品性与品格。美既绽放在生活中,也渗透进精神里,具有潜移默化的力量。如果说紫红的叶子花是红尘紫陌的指向,教给芸芸众生富足与吉祥追寻,四季轮回前仆后继生生不息;那么鹅黄的迎春花就是天涯明月的容颜了,开放在灵魂的园圃,美得含蓄、悠长而又崇高,招引你心灵的向往与皈依。
哲人说:“高层的生命坠入红尘,目的不是在世事中坠落消亡,而是在滚滚红尘中回炉再造。”此言于花于人,都是意味深长的!
紫红色是人间衣纱,鹅黄色是天涯印画。但愿,但愿紫红开满你生命的时空,鹅黄铺满你灵魂的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