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

许久未写文章，突然间想写写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源于《白头吟》。近来情爱纠缠，年齿日长，又世事纷纭，离合看惯。便思白头不易，陡然就生了这想写写的念头。

要说《白头吟》，终当先说《凤求凰》，那么琴挑、私奔、当垆也总是要讲的。

临邛卓王孙的女儿文君新寡居家，不合他爹请客，蜀中才子司马相如也列席其中。相如听说文君的才貌很久了，就是不得其门而入，当此良机。便于席间借“绿绮”之琴，奏求凰之音，以琴挑之。文君也是知音人，闻之已情动于心，同时偷窥了一下相如的容貌，颇觉其色艺双绝。遂夜奔相如，急驰至成都，以避其父追索。卓王孙嫌女败坏门风，便不予一文。文君抵成都时，方知相如家贫，无以为生，遂当钗鬻房，夫妇旋归临邛，开一酒肆为生，相如打杂，文君当垆卖酒。生意不错。搞得卓王孙很没面子又心疼女儿，无奈之下只好送了女儿女婿一大堆田产奴仆。他们俩就这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啦。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学会一两样乐器是多么重要啊！知识确实可以改变命运的！

在这个故事中，传说司马相如挑动卓文君所弹的曲子就叫《凤求凰》。我们常常凤凰凤凰地叫着，常被龙凤呈祥的图案影响，常会以为神龙和凤凰是一对。其实，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凤和凰才是一对，凤是雄鸟，凰是雌鸟。这个跟鸳鸯是一样的。所以人家司马相如就很着调地弹了一曲《凤求凰》。

说实在话，流传下来的《凤求凰》我是真的很不感冒，总觉得卓文君若是被这样“骗”走是实在不值得。不过想想，人家相如肯定是弹得好，同时也唱得好，属于创作演唱，产学研一体的角色。

这首诗是这样的：“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总觉得这诗艳俗，除了开头的两句还勉强，其他就找不出好的。我读诗比较有洁癖的，像那艳啊毒啊放在诗里头，我始终觉得碍眼。当然“室迩人遐”是个好词：“距离很近，心灵很远。”这个发生在追求爱人的过程中确实很让人纠结。

后来，司马相如的文章被汉武帝赏识了，当官了，接着就有了部分男人的通病。然后，卓文君知道了，不吵也不闹，就写了这首《白头吟》给相如：“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文君终然是个奇女子，果敢决断得不让须眉。爱上相如时，二话不说就一起私奔。当知道相如不再爱她时，她也就决绝地不爱了。爱与不爱间竟是如此的炽烈与冷静。世间男女若都如此，便省却多少幽怨痴缠。可惜，千古一个卓文君。

《白头吟》分成四节，每节侧重不同。第一节，卓文君自我表白，她对相如的感情如雪如月，始终不曾转移，但今天听说你有了两意三心，那么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第二节，今天我们还在一起，明天就是陌路了，就像这沟渠里的水，虽然曾经相融相合，但终然要各奔东西的。第三节，虽然觉得这样的感情突然舍弃了让人难过，但是也不用啼哭悲凉。爱情追求的本就是两个人一心一意，白头不弃，今天，你变心了，说明你本不是可以陪我一起走到最后的人，那么失去也不可惜。第四节，世间男子的心就像竹竿和鱼尾一样，轻轻一触便摇摆不定，虽然口口声声许诺允誓，却始终不曾懂得，一份真正的爱情是金钱和权势都无法买到与换取的。

一首诗写下来，初起就气势逼人，义正辞严，过错方和责任方一目了然。然后不动声色地斥责，“愿得一心人”，“愿”字用得多好，是希望，但是，你却让我失望了。最后升华一下，把天底下的男人一网打尽，又说得委婉得体。

难怪司马相如看了要冷汗直下，羞愧难当。试想想，因为你一个人的行为让天下男人和你共担负心薄幸的骂名，你担待得了吗？更何况，相如还是个公众人物，琴挑当垆也早是传奇，最后若落个晚节不保，佳话变丑闻，那是多么不值当的事。所以相如就此绝了纳妾的念头，乖乖地向卓文君低头认错，白头偕老去了。

这是一个在千百年前就相当成功的保卫婚姻保卫爱情的经典案例，挥挥衣袖动动笔，就维护了家庭的稳定和社会的和谐，很值得广大女性同胞借鉴和学习，还有男性同胞自检与反思。

话说回来，文君还是爱着相如的。其实把话说得越决绝，心底是越柔软。最刚强的语言背后其实是最脆弱的心。只是迫到无奈处，才有这痛定说痛的明白与冷静。

人生在世，岁华匆匆。若真能知音如他们，从一首琴曲就能读懂各自的心，那么这样的人真应该在一起。

既是这样的人，这样在一起，又为什么要三心二意，又为什么要分开？春华易逝，秋月易残，数十年的尘世生涯谁都无法预估命运的轨迹，若是有情，若能长久，就努力一些地在一起吧。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有情不易，白头更难，或许只有惜缘惜福的人才能相执相携地走到鸡皮鹤发，相看不厌吧。

愿世间有情人都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