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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尾中学记事
【发布日期:2022-06-08】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杨健民

 

郊尾中学位于莆田市仙游县,是我第三所中学母校。我读过三所中学,前两所是枫亭中学和沙溪中学,高中时进入郊尾中学。1972年搞了一次中考,我名列前茅,被分入第一班。

第一天上课就选班长,大都互相不认识,基本上凭中考成绩投票,我票数最多,当选为班长。我一再请求班主任不想当任何班干部。班主任说:“同学们都这么信任你,还是当吧。”我执意不干。几经说服、妥协,最后答应当了个学习委员。至今想起来,当时为什么那么执着不当班干部,也许是想更加自由一些。

在郊尾中学待了两年半时间,却很少想起什么事。“中学”这个词其实离“大学”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对岸。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回去郊尾中学的机会极少,总觉得校园还是那个校园,跟一所小学毗邻,共用的沙坑、篮球场等,其他没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我还是记住了几位师友,包括当时是校团委书记、后来当了校长的黄文忠老师,曾任两届省人大代表的班主任陈绍训老师,从福建医科大学下放任教语文的蔡鸿岐老师,还有两位语文老师陈靖和戴源渠,数学老师吴德英等。黄文忠校长在郊尾中学一竿子插到底,直到退休。我那个时候读的高中后来停办了许多年,黄校长在任时几经周折,踏破铁鞋,磨破嘴皮,最终复办了高中,他是功莫大焉。

当时高中四个班,二百多人,女生占了四分之一。漂亮女生也有不少,上课时坐成前后一排,下课后她们也不出教室,扎成一堆叽叽喳喳。偶尔,就会有某个倒霉的男生从走廊上被合力揪出,将他强行塞入教室,再反锁门,然后齐声高喊:“男生和女生,生生不息,找老婆,找老婆……”教室里的男生急得满脸通红,老鼠般四处乱窜,终于找到一扇窗户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只听“哗”的一声,衣服口袋立刻被插销撕了个口子。

那个时候男生和女生很少搭腔。数学课,有个男生向一位女生借橡皮擦,很小声地只说一个字:“擦。”女生不解其意:“擦?”男生用手指在课桌上做了个“擦”的动作,女生照做。就这样一来一回俩人“擦”了许多遍,最后男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橡皮擦!”老师听到了,立马扔过来一个黑板擦:“擦吧,擦吧!”全班笑倒一片。

不知道女生中有多少是双眼皮的。有一次课间休息,男生们聚集一块,说某位女生双眼皮特别漂亮,嘴唇也好看。说着说着,那个女生突然从天而降:“说什么呢,说什么?”吓得男生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提双眼皮的事。那个时候我们还参加开山造田劳动,我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双眼皮的女生,挑起了一团白云……”上一届的语文老师还特地把这首诗打印出来,每人一份。当时就有男生警告我:“女生要找你算账的。”结果我等了两天,发现没有女生找我。阿弥陀佛!

有个男生对某位女生心仪已久,虽然只是一种朦胧的情绪,但还是暗地里陪她上学和放学。某日,他不知道从哪里抄来陆游的一首词,送给了女生:“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那位女生收到后,不解其意,就来问我。我读过这首词,但故意说不知道。女生很气:“你不是语文尖子么?”我说:“谁说我是语文尖子?错、错、错。”气得她怒目圆睁:“不跟你好了!”我立马回了一句:“莫、莫、莫。”那天的太阳一直对我笑,我觉得太阳原来那么好看。

第二班有个来自省城的女生,跟随下放在公社卫生院的母亲,其母原来是福建医大临床医生。那女生眼睛很黑,口音十分标准,很快就跟同班一位男生谈上了,成为了本届高中生一个公开的秘密。有一天,那位女生拿了本托尔斯泰的《复活》给男生看。男生看了几天,就在我面前炫耀了下。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外国小说,就很想看。男生不敢借给我,请示了女生。女生问:“就是一班那个写诗的近视眼?”男生点了点头。“他可是个语文王牌呀!”第二天课后,那女生居然把我叫出来,将《复活》郑重地递到了我手里。我感激涕零,这下才认真打量了一眼这女生,除了那副灿烂的笑容,她妩媚的眼神自有一番情调。后来读了《复活》,我觉得她有点像玛丝洛娃。

乡下中学生的普通话是很够呛的。那位省城来的女生问我:“你们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我说:“就是这样说的呀。”她摇了摇头,没辙。黄校长跟我说过一件事:一男生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某个中午去找教数学的一位外地女老师,站在窗前用夹杂着莆仙话的普通话大喊:“XX老师,XX老师!我要看(莆仙话的‘问’念作‘看’)你。”又跑去敲门:“XX老师,我要看(问)你。”老师气得要命,穿着睡衣开门,学生看到老师出来,吓了一跳,跑走了。老师骂了一句:“在窗上‘看’还不够,还要敲门‘看’,让你‘看’,你又跑掉。”仙游乡下俗称结婚为“吃人”。黄文忠校长当时刚到学校当班主任,有位学生向他递了一张请假条,上面写着:今天我哥哥吃人,请假一天。

离开郊尾中学都快五十年了,那些糗事不想则已,一想就觉得是很遥远的另一个时代的事,但依然清晰,依然历历在目。中学,我的中学,你的一切记事无论嵌在哪里,都是我记忆里的一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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