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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金的蛋黄
【发布日期:2022-07-27】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杨健民

 

两位教授,一位专事研究巴赫金,一位研究诗学。他们讨论的问题其实不是很专注,有点海阔天空,不过是在某个学术观念的隐秘的小径上恰好相遇了。

傍晚的时候,他们和其他的几位博士有个聚餐的机会——为诗学教授过生日。按照习俗,照样有一份蛋和面——这当然是诗学教授的专属——他毫无疑问地把蛋和面给解决了。一位女博士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提出:其实我也想吃蛋。可是来不及了,教授已经一口就把蛋给咬了大半。另一位教授熟稔于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和狂欢理论,斜倚在沙发里,不慌不忙地扔出一句:应该把蛋黄掏出来给女博士吃。众人哑然——这里面有什么样的概念颠簸呢?

诗学教授觉得肯定有玄机。这种玄机或者就是一种观念衔接着另一种观念,相遇在知识点的某个交叉路口。巴赫金的文本交际理论认为:“涵义”可以在“语境”中获得新生,语言学的任务就是从个人心理出发去阐释语言现象。这个理论说起来其实相当复杂——我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关于巴赫金的知识,的确不足以对此作出合理的阐释。最后,还是研究巴赫金的教授轻轻提点了一下:掏出蛋黄就是把“心”掏出来。众人立刻一片哗然。

年轻的女性一定觉得,过生日的男人,无论岁数多大,都会有一种腼腆而乖巧的气质。他们的眼神迷离恍惚,对周边的言语行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适应性,从而不敢轻慢,甚至无所适从。对于眼前的哗然,诗学教授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些幽默风趣的言语。他必须承认,蛋黄相当可口。不过这句话他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女博士虎视眈眈的尖锐的眼神早已经穿透了蛋黄——这是巴赫金的蛋黄。

我在光头哲学家福柯的《词与物》里找到一句据说是博尔赫斯的话:如何分类意味着人们的观念如何进入世界——许多人表示未曾在博尔赫斯的著作里读到这个观点。不管这句话是否福柯任性的杜撰,我想它所包含的思想潜力,就在于可以用来解释巴赫金的蛋黄,是如何进入诗学教授和女博士的感觉?蛋黄无论在巴赫金那里还是诗学教授嘴里,对女博士来说都不存在什么样的分类问题,而是一种观念的存在和突围方式——就像跳水运动员训练时不停地登上跳台,再不停地跃入水中,如此的循环往复,他们始终在原地突围和忙碌。不同的是,如果女博士提前说一声,蛋黄可能就落入她的“虎口”了——但是蛋黄还是蛋黄,只不过巴赫金的那颗所谓“心”的蛋黄,此时是否就对准了女博士的焦距?

大概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蛋黄的存在可能成为巴赫金文本交际理论的某种现实。由此我突然想到,如果教授的确延宕了吃蛋的时间,或者真的是女博士在吃蛋,那么那个可爱的作为“心”的巴赫金的蛋黄估计还没有出现,一旦出现,其情形一定比眼前的现实还要动人。

也许,我的这些所思所想都是庸人自扰的感觉。一个蛋黄,到了教授嘴里还是女博士口中,都不是什么深奥的康德哲学的物自体或二律背反问题,它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基因图谱的关系。正如一朵花正开放着——我自盛开,蝴蝶爱来不来。

在《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人很喜欢蝴蝶。为了得到美丽的蝴蝶,他买来一双跑鞋、一只网,穿上运动服,追逐奔跑了很久,终于在气喘吁吁中抓到了几只。可是蝴蝶在网里惊恐万分地挣扎,丝毫没有美丽可言,一有机会它就会飞走。而另一个人也很喜欢蝴蝶,他买来几盆花放在窗台,然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品着香茗,悠闲地看着蝴蝶在花朵周围翩翩飞舞。这个平淡的故事告诉人们,这两颗喜爱蝴蝶的心是相同的,他们都是一种有求之心,不过是后者把那种有求之心变得平和了——有求就会有失望,无求才是真正的做自己。我自盛开,蝴蝶爱来不来——这才是真正的洒脱。

巴赫金是盛开的,解构巴赫金已经有了多重的解释框架,对此无须赘言。然而巴赫金的蛋黄就此结束了吗?我想这个问题也许还可以延续,也许就把它扔到一边去吧——什么巴赫金?真正好玩的文学在这儿呢——在金庸的武侠里,在《步步惊心》《芈月传》和《琅琊榜》里,并不在天书一般的《尤利西斯》里。“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杜甫笔下的蝴蝶和蜻蜓从唐朝飞到了今天,能搅出巴赫金的多少蛋黄出来?巴赫金是纯粹的,而从研究巴赫金的教授嘴里冒出的“蛋黄”,还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么?巴赫金的理论的确让许多教授泅渡了哲学和文学的文本现实和“悟道”,然而那个至高的“道”还能继续栩栩如生地向着下面延伸么?下面是什么——这是个问题。

我读初中时,有次课间操后,同学们要我讲个笑话,我就想起很老的一个笑话:“从前有个太监……”这时一群女生走过来,我赶紧住口。一位女生听到了,问:“下面呢?”我支吾了半天:“下面?下面嘛……没有了……”众人大笑。女生紧追不舍:“下面,下面为什么没有了?为什么?”我:“……不知道……”女生很生气:“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讲什么!”

对于巴赫金,对于假想中的巴赫金的蛋黄,它的下面的“故事”,该如何衔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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