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韵

送水的老人是地道的城里人，六十五岁了。他蹬了大半辈子的三轮车，硬是不肯装个电动机，尽管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迟钝，有些拖沓，但依旧硬朗，依旧健谈。他像那辆旧三轮车一样，老而不休，继续发挥着生命的余热。

老人家境殷实，并不缺钱，坐收房租、利息，便能安享晚年。如果不出意外，老人余生的钱是花不完的。他常常蹬着那辆老式的旧三轮车，从我家的小杂货店前经过。店里有时让他帮忙送点货。因为生意冷清，我便在店里开辟“新进项”，收拾一个角落专卖桶装水。虽说店里的送水生意不忙，可好歹是重体力活，好不容易送到了，又得提着扛着一桶桶水，爬上高楼。有那么几回，我提着两桶水，爬完五楼爬六楼，几次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了，仿佛被抽了筋似的，再无一丝气力，实在是苦不堪言。于是我便找他帮忙送水，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老人踩着三轮车，蹬蹬蹬……开始他的送水历程。冬天还好，权当热身。夏天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滚烫滚烫的阳光，炙烤着他又黑又皱的皮肤。尤其等红绿灯时，一边烤着太阳，一边忍着汽车排气管扑腾扑腾喷出的热气，仿佛瞬间就要蒸熟了。此刻的他只能喝喝水，用挂在脖子上的那条旧毛巾擦擦汗。坐在车里吹空调的人们，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那份艰辛。若遇上爬陡坡，蹬不动车子，只能下来推车。他举步维艰地推着车，好似拉绳的纤夫，走每一步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即便如此，要是我“越权”偷送几桶水，准会惹他不高兴，甚至赌气不肯送水，脾气可见一斑。

你可不要以为老人爱财如命。昨日，他去送水时，不慎丢失了八十元钱，毕竟挣的是辛苦钱，很是心疼，他来来回回寻了几趟，依然没有寻见。看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主动提出承担损失，可他说什么也不肯拿。闲暇时，他会坐在店里聊天，不管你爱听不爱听，一讲就是个把小时，可谓是滔滔不绝。我们有事出去时，常常把店交给他照看，虽然是杂货店，却也放心。

送水的老人常常浑身臭汗，有时衣服还很脏，但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