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健民
5月25日,“厦门大学”公众号发了一条“跟所有的快乐说Hi Hi”的推文,图文并茂,排版新颖,点击量数万。评论区异常活跃——“每一个快乐都好戳”“好治愈的文案”“快乐就是永远相信我们拥有无数快乐的可能”“给自己一点空间,给好运一点时间,快乐已在加载中”。
这是些什么样的快乐呢?快乐就是——
天气很热,回到宿舍时,舍友提前打开了空调;
在空闲的夜晚跑步,一点点清空烦恼;
想看的书,发现图书馆里刚好就有;
经历了漫长的复习,收获了pass的考试结果;
游完泳后,吹到了夏天的风;
看见宿舍门口的凤凰花越来越多;
在思源谷看桨板,感受风吹过湖面带来的凉意;
在瑜伽里冥想世界与自己;
坐在窗前,看形形色色的人路过;
下雨天,在教学楼里听雨声;
上学路上,小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
花很多功夫,终于弄懂了一个知识点;
心血来潮时大扫除,让思绪和环境一起变得整洁有序;
自习室选到有窗的位置,疯狂输出一整天;
看着芙蓉湖的小天鹅长大……
我们的日子偶尔平稳偶尔紧张,但每一个阶段,各有各的滋味。快乐有时就是“小确幸”,就是隐藏在日常缝隙里小小的光亮,它不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眼前,就是在我们寻找它的路上。古人说过:“身上无病,心里无事,春鸟便是笙歌。”大学里一位教授说:“就看了个牙,出来时就昏天黑地,大雨瓢泼。”这话被一位副校长听到了,他就说:“那一定是龙牙——这就是那种‘小确幸’。”有一首诗叫《火车》,其中写道:“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苏格拉底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王小波就想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他说:“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我偶尔也写写诗。一位在20世纪70年代因写诗而名声大噪的教授朋友告诉我:“现在写诗生不逢时,因为现在不是北岛、舒婷、顾城和海子的年代,没有人读诗了,写诗的比读诗的还要多。”而一位博士却对我说:“真正有趣的生活,无须用‘诗和远方’来堆砌。它囿于厨房,却容得下山川湖海的纵横生趣。要想拥有一个有趣的人生,必须学会与日常琐碎谈情说爱,让水泥地里长出嫩芽、开出鲜花。”诗人欧阳江河也说:“我们为什么要去讨别人的喜欢呢?就像保罗·策兰说的,我为什么要写得让你们都懂、你们都喜欢?你们喜不喜欢都没关系,懂和不懂这个交流的通道对我来说不存在了。最后,保罗·策兰的诗歌留下来了,而且完全重新塑造了德语。庞德也曾说过,我当然希望我的诗有很多人读,有很多人喜欢,但是,你们不读我也没办法,你们读了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我不能对你们不读我的诗或者读了不喜欢负责,你们不喜欢就算了吧。”
——这就是诗人的“快乐”和“小确幸”。我们的人生有各种各样,但最悲催的莫过于非要给自己选择一个通向一系列焦虑的入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认真去寻找身边的那些“小小的光亮”呢?生活的确有许多出口,就像写诗,你可以写成“粉红的战栗是水的味道,你眼中的烟囱奔跑如马”这种,也可以写成汪国真《热爱生命》里的“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这种。诗歌似乎是“死”了,但诗人还在,那些曾经耀眼的大诗还在,因为它们“向死而生”。海德格尔不就说过:“向死而生的意义就是: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
在我看来,写诗是快乐的,是我的“小确幸”。不仅仅是写诗,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找到了哪些属于我们自己的快乐呢?朱光潜先生是个活得精致而又敏感的人,学生来到他家,想要帮他打扫庭院里的落叶,他一把就拦住:“我好不容易才积到这么厚,可以听到雨声。”朱老先生没有颓废和感伤的浪漫主义之病,而是喜欢人生的一切趣味,听听雨声,从中寻找那些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光亮”。余秋雨在他的《文化苦旅》自序中说:“我们这些人,为什么稍稍做点学问就变得如此单调窘迫呢?如果每宗学问的弘扬都要以生命的枯萎为代价,那么世间学问的最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辉煌的知识文明总是给人们带来如此沉重的身心负担,那么再过千百年,人类不就要被自己创造的精神成果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精神和体魄总是矛盾,深邃和青春总是无缘,学识和游戏总是对立,那么何时才能问津人类自古至今一直苦苦企盼的自身健全?”
《傲慢与偏见》里有一段班纳特观赏柯林斯的卖弄而乐不可支的描述:“除了偶尔朝着伊丽莎白瞟几眼,他并不需要旁人来分享他的快乐。”快乐不像高贵那样,需要“被伺候”出来,需要比美貌更用心,快乐无处不在。“厦门大学”公众号用“跟所有的快乐说Hi Hi”作为标题,这“所有的快乐”就在那个不遥远处,甚至就在脚下,那么,我们就向着快乐出发吧。
2023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