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柱

郭尚先（1785-1832），字元开，号兰石，又号伯抑，莆田城关书仓巷（现荔城区镇海街道凤山街书仓巷）人，清代著名书法家、画家、篆刻家。清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累官至大理寺卿、署礼部右侍郎。清道光十二年（1832）十二月廿九日子时卒于京第。子篯龄扶柩归莆田，筑葬墓于荔城区西天尾镇后卓村上郭山。郭尚先一生博学多艺，著述甚丰，其人品书品甚得嘉庆皇帝赏识。当时，朝鲜、日本诸国人争相以重金求购其墨宝。其著《芳坚馆题跋》系研究古代书法的经典著作。

顾莼（1765-1832），字希翰，一字吴羹，号南雅，晚号息庐，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清代著名书画家、藏书家、学者。嘉庆七年（1802）进士，道光十一年（1831），累官至通政司副使。退出官场后，居于词馆三十余年，与陶澍、卓秉恬、朱士彦、梁章钜、吴庭琛、朱珔等人成为“吴中七友”，有文坛耆宿之称。为文翰、藏书世家，有藏书楼“思无邪堂”。其书画俱佳，著有《南雅诗文钞》《滇南采风录》《清史列传》《思无邪堂诗文集》等行于世。

郭尚先与顾莼私交甚密，气谊最契。《增默庵文集》中“兰石公年谱”之嘉庆二十一年（1816）条目载：“二十一年丙子，三十二岁。（郭尚先）充云南乡试正考官，副考官为中书闻人熙。榜出所得士，皆学使顾莼所奖许，顾所未识仅七人，而明经居其三，可谓酸咸同嗜矣。顾莼号南雅，一号吴羹（实为一字吴羹），江苏吴县人，工诗文，善书画。公（郭尚先）在都（北京）十载，与莼气谊最契。至是同省衡文相得益彰云。”

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顾莼派遣门人罗香岩携其手书《孝经》一帙，到莆田拜访丁父忧在家的郭尚先。清道光元年（1821）三月四日，郭尚先为《孝经》题跋，自述其与顾莼二人相交多年，气谊最契；在云南选拔人才上亦是英雄所见略同。郭尚先著《芳坚馆题跋·顾吴羹书〈孝经〉》载：“在都十载，与吴羹学士气谊最契。丙子（1816）典滇试，吴羹适视滇学，榜出所得士，皆顾所奖许，顾所未识仅七人，而明经居其三。次日见过，拊掌大笑，酸咸同嗜，竟至此耶。庚辰（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三月，余奉讳归里，顾为惘惘，门人罗香岩来闽，出一缄，云吴羹书也。展颂无一字，惟《孝经》一帙。呜呼！良友期许之意如是，思之能无心动哉？道光元年（1821）三月四日识于守元有居。”

清道光二年（1822），龙岩魏茂林五十周岁，好友顾莼楷书《大学》《孝经》册贺寿。后来郭尚先为好友魏茂林所藏顾莼楷书《大学》《孝经》第七十六本作后跋，称赞顾莼前辈深研欧阳询书法，“学信本书最深，此帙运意用笔绝似《舍利塔铭》。”又记挚友魏茂林（号笛生）五十初度，顾莼书此册为寿。《郭大理遗稿》载：“吴羹前辈学信本书最深，此帙运意用笔绝似《舍利塔铭》，而所书乃圣经贤传，其胜唐人以翰墨，为彼法用者，何可数计。笛生同年宝此，为无量寿品，可也。笛生五十初度，南雅书此册为寿，故有末句。”

清顺治七年（1650）九月重阳后，著名书法家王铎为霍达（号鲁斋）作了一首七言长歌，并用其得意的狂草书成长卷。此卷为王铎书法精品，绫本，全长312厘米，高26厘米。后流转郭尚先收藏。《鲁斋歌卷》卷首钤有郭尚先藏印“郭兰石藏”“郭尚先审是印”二方。清道光四年（1824），郭尚先请好友顾莼、戴鸣皋、韩崶先后题跋。郭尚先题跋：“此文安国朝后书，固非正法眼，藏然不可谓非波旬天神，具大神通也。王文简公杂记言，文安醉后作草书与诸孙，有不能辨识，次日持以问之，文安熟视曰‘彼时若何不问，今那可识耶’。此谑虽过，然作草者正不可不知此语。郭尚先。”钤印“郭尚先印”一方。

挚友顾莼题跋：“草书至唐素公而一变，王铎全学素公，即以书论已非二王娇弱，然其纵横排奡，实有不可及处。夫子云‘不以人废言’，其书要可贵也。其时张瑞图并以书名，则远出铎下矣。兰石大兄与余论书常相契合，不知以此论为何如？道光四年新正，顾莼题于思无邪室。”钤印“顾莼”“南雅”二方。此卷作品之后辗转由上海文博专家郭若愚先生（1921-2012）收藏。郭若愚论著《智龛金石书画论集》中收录了《鲁斋歌卷》。2018年西泠春拍王铎《草书鲁斋歌卷》，成交价人民币1265万元。

清道光七年（1827）六月后，郭尚先赋诗《题顾南雅学士所画黑龙潭唐梅》一首，诗中前言记其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充云南乡试正考官，而顾莼时任提督云南学政（又称督学使者、学使），陈若霖（号望坡）时任云南巡抚，尚先与顾莼、陈若霖二位前辈同游近华浦，饮酒间谈黑龙潭唐梅之奇，以就道匆匆未及往观也。今展画读诗，追念旧游如昨日事，一晃已过了十二年[虚年十二年（1816-1827）]了。诗文（《郭大理遗稿》卷一）录下：

题顾南雅学士所画黑龙潭唐梅

余丙子使滇，与望坡、吴羹二前辈同游近华浦，酒间谈黑龙潭唐梅之奇，以就道匆匆未及往观也。展画读诗，追念旧游，如昨日事，而寒暑十二易矣。走笔赋此。

我昔泛舟近南浦，望坡尚书时开府。

吴羹学士前身梅，为说唐梅剧奇古。

我来不值梅著花，但烹绿醑詶山茶。

匆匆别去意复悔，恨未一睹枝槎枒。

鲁灵光殿岿然在，气压吴中香雪海。

碧鸡金马信有神，护惜古香慰真宰。

学士作画如谱琴，萧萧万籁涵虚深。

尚书鉴画如论人，要见铁石广平心。

此花阅人不知纪，许写此花人有几。

对画思花心茫茫，拂座风来冷如水。

2014年12月16日，《昆明日报》刊登了记者廖晶蓉采写的报道《全国最大的古梅博览园黑龙潭69株古梅观赏攻略》：“公园相关负责人介绍，唐梅是当时寺庙的主持道安和尚于唐开元元年（713）亲手栽种，现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是有史料记载的云南最早的梅花。由于年代久远，市民现在所看到的梅花已不是唐代时候的那株梅花，而是从原株分种成活的分枝，为唐梅的嫡系后代。清嘉庆年间唐梅的树身腐烂，但根系完好，在旁边新发出一株梅花，也就是现在的这一株。黑龙潭公园对唐梅做了相应的管护。定期为树木除草、疏松土质，还专门搭了钢架便于梅树生长。这棵唐梅1月初开花，花期短短半个月，品种为‘红怀抱子’。因其雌蕊形状似花，好似花中抱子而得名。唐梅如今虽已老态龙钟，枝干横曲，却依然生机盎然，盘根似爪，每年都花繁满枝，幽香扑鼻。因唐梅年年盛放，黑龙潭自古以来就有赏梅的风俗。相传自唐代以来，梅花的开花时节，文人骚客竞相探梅、赏梅、咏梅、画梅，历代咏梅的诗赋数不胜数。”

据郭尚先挚友林则徐的《林则徐日记》记载，嘉庆二十一年（1816）六月初一日，其闻公（林则徐）告郭尚先充云南乡试正考官。六月初七日，早晨在北京同安会馆公饯郭兰石行。乡试一般在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郭尚先认真履职取士，放榜后回京复命。而黑龙潭的唐梅当时还未开花，所以，郭尚先赋诗句“我来不值梅著花”“匆匆别去意复悔，恨未一睹枝槎枒”是其当时的真实写照。

郭尚先与顾莼气谊最契，论书常相契合。两位先贤德艺双馨，而且情深谊厚，实为后学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