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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与刑部侍郎黄艾
【发布日期:2023-09-06】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黄祖绪  


 

黄艾,字伯耆,号止堂,生卒年不详,莆阳驿前黄人。艾系虞部郎中黄确九世孙,隆兴癸未(1163)特奏名文灿侄。其长在书香世家,髫龄得雋,才情雅赡,文章乃其宿业,词翰为其本来,积岁稍深,好学弥笃。孝宗乾道八年(1172)夏四月,莆阳士子黄艾、陈士楚、郑东、李复卿、张熊、朱泳、林璘相约赴京师临安应省试,是科大捷,七人均擢壬辰科黄定榜进士,艾表现尤为突出,廷对第二,忽报芳名,遂膺华誉。

黄艾宗兄定,字泰之,号龙屿(永泰一都龙屿村人),少年苦学经史文章,二十八岁考取补太学生,入京都临安国子监进修,乾道八年会试中式。廷试对策,黄定针对金兵压境,南宋偏安危局,提出应“以大有为之时,为改过之日月。”“虽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虽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是,何不因群情之所共违,而察一已之所独向。”言词切直,孝宗赵昚觉得所论略胜黄艾之一筹,亲自擢黄定殿试第一(状元),黄艾为第二(榜眼),刘卞为第三(探花)。是科共举进士三百八十九人,唯黄氏兄弟二人,鳌头魁亚双占,出尽风头。

李俊甫《莆阳比事》卷一“名亚虎榜”云:“国朝以来亚魁六人:嘉祐六年(1061) 王俊明榜陈睦。绍圣四年(1097)何昌言榜方天若。崇宁二年(1103)霍端友榜蔡佃。政和二年(1112)莫俦榜李宗师。绍兴八年 (1138)黄公度榜陈俊卿。乾道八年(1172)黄定榜黄艾。”由此可知,宋代莆阳已有六位士子荣膺亚魁。艾才思敏捷。“调与金石谐,思逐风云上”,其风骨剽峭,“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邑人在塘尾为黄艾立“亚魁坊”,旁侧有桥,今人犹呼亚魁桥。

黄艾登第后累历清要。淳熙十六年(1189)二月,光宋赵惇即位,改元绍熙(1190)。御史陈贾,吏部尚书郑丙趁机协力攻击朱熹,启后来伪学之禁。十一月,上改熹知漳州,熹奏除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又以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其子弟。漳州习俗崇信释氏,男女聚僧舍为传经会,女不嫁者庵以居,熹悉禁之。熹又向朝廷奏行经界,朝议未定。

《八闽通志》其三十九卷秩官载:“仙游县,宋,郑昭叔,绍兴中知仙游县,适朝廷行经界法。昭叔讲究详审,诸邑差役未定,而仙游已有次第矣。朱文公守漳日,朝廷复欲行经界,乃备录其说,下之属部,以为经量官吏之法。”卷之七十二·人物·良吏条载:“郑昭叔,字显仲,宁德人,朱文公守漳日,朝廷欲行经界之法,乃取昭叔知仙游,曰:‘经界次第申诸司,乞上之朝省,下之属部,使按差官吏有所取法。’且曰:昭叔致仕家居,志寿康宁,九十六岁而终,亦其诚心爱民之报也。”

朱熹上《条奏经界状》:臣自早年即为县吏,实在泉、漳两郡之间,中岁为农,又得备谙田畝之事,窃见经界一事,最为民间莫大之利。其绍兴年中已推行处,至今圖籍有尚存者,则其田税犹可稽考,贫富得宝,诉讼不繁,公私之间,两得其利。独此泉、漳、汀州不曾推行,细民业去产存,其苦固不胜言;而州县坐失常赋,日脧月削,其势亦将何所底止?然而此法之行,其利在于官府细民,而豪家大姓、猾吏奸民皆所不便,故向来议臣屡请施行,辄为浮言所沮,甚者至以汀州盗贼藉口,恐胁朝廷,是以轻于从乱,其时初未尝有经界之役也。以此相持,久无定论,不唯汀州之民不能得其所欲,而泉、漳二州亦复并为所累,弊日益深,民日益困,论者惜之。

今者议臣之请,且欲现行泉、漳二州而次及于临汀,既免一州盗贼过计之忧,又有以慰两郡贫民延颈之望,诚不可易之良策也。

一、推行经界最急之务,在于推择官吏。臣昨因本路诸司行下询究,尝具已见申陈,欲乞朝廷先令监司一员专主其事,使择一郡守臣,汰其昏缪疲软、力不任事如臣等者,而使郡守察其属县,令或不能,则择于其佐,又不能,则择于它官,一州不足则取于一路,见任不足则取于得替、待缺之中,皆委守臣踏逐申差,或权领县事,或只以措置经界为名,使之審思熟虑于其始,而委任责成于其终,事毕之后,量加旌赏。果得其人,则事克济而民无扰矣。伏乞圣照,许赐施行。

一、经界之法,打量一事最费功力,而纽折算计之法,又人所难晓者。本州自闻初降指挥,即已差人于邻近州县已行经界去处取会到绍兴年中施行事目,及募本州旧来有曾经奉行,谙晓算法之人,选择官吏将来可委者,日逐讲究,听候指挥。

一、图帐之法,始于一保,大则山川道路,小则人户田宅,必要东西相连,南北相照,以至顷畝之阔狭,水土之高低,亦须当众共定,各得其实。窃谓经界之在今日,不可不行,行之亦不患无成。若里正、里长、书人、纸札之费有以处之,则可举行;若坐视其殚力耗财如曩日,恐非仁政之意也。臣窃详此意与臣所奏大指略同,而所陈利害更为详尽,伏乞参照,特许施行。

一、绍兴经界大量既毕,遂畝均产,而其产钱不许过乡。此盖以算数太广,难以均敷,而防其或有走弄失陷之弊也。若使诸乡产钱祖额素来均平,则此法善矣。若逐乡产钱祖额本来已有轻重,即是使人户徒然遭此一番大量攒算之扰,而未足以革其本来轻重不均弊,无乃徒为烦扰而不免有害多利少之难乎。今来推行经界,乃是非常之举,不可专守常法。欲乞特许产钱过乡,通县均纽,庶几百里之内轻重齐同,实为利便。伏乞圣照,特许施行。

一、本州民间田有产田,有官田,有职田,有学田,有常平租课田,名色不一,而其所纳税租轻重亦各不同。政使坐落分明,簿书齐整,尚难稽考,何况年来产田之税既已不均,而诸色之田散漫参错,尤难检计。奸民猾吏并缘为奸,实佃者或申逃阁,无田者反遭俵寄。至于职田,俵寄不足,则或拨别色官钱以充之。如此之类,其弊不可徧举。今来欲行经界,若更存留此等名字,则其有无高下仍旧不均,而名色猥多,不三数年又须生弊。为今之计,莫若将见在田土打量步畝,一概均产,每田一畝,随九等高下定计产钱几文,而总合一州诸色租税钱米之数,却以产钱为母,别定等则,一例均敷。

一、本州更有荒废寺院田产颇多,目今并无僧行住持,田土为人侵占,逐年稽考。欲乞特将指挥,许令本州出榜召人实请买,不唯一时田业有归,民益富实,亦免向后官司税赋因循失陷,而又合于韩愈所谓“人其人、庐其居”之遗意,诚厚下足民、攘斥异教不可失之机会也。伏乞圣照,特许施行。

朱熹上《庚子应诏封事》:“今天下之事如前所陈,亦可见矣。陛下欲恤民,则民生日蹙;欲理财,则财用日匮;欲治军,则军政日紊;欲恢复土宇,则未能北向以取中原尺寸之土;欲报雪雠耻,则未能係单于之颈而饮月氏之头也。此其故何哉?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所与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也。此一二小人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悦于功利之卑说,不乐莊士之党言而安于私暬之鄙态,下则召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彙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寘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交通货赂,则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将,则所窃者皆陛下之柄。虽陛下所谓宰相、师保、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龊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以斥之。其甚畏公论者,乃略能惊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明言,以捣其囊橐巢窟之所在。势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二人者阴执其柄。盖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纲纪而已,乃并与陛下所以立纲纪者而坏之。使天下之忠臣贤士深忧永叹,不乐其生,而贪利无耻、敢于为恶之人四面纷然攘袂而起,以求逞其所欲。然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脩,土宇何自而复?而宗庙之雠耻,又何时而可雪耶?是以敢冒言之,伏惟陛下曲加容贷,留神省察,奋发刚断,一正宸心,斥远佞邪,建立纲纪,以幸四海困穷之民,则臣不胜大幸!干冒斧钺,臣无任瞻天望圣、战慄俟命之至。臣熹昧死再拜谨言。”

艾转对入劄言:“今日以天下之大,公卿百官之众,商量一经界。三年而不成,使更有大于此者,将若之何?”光宗即付出行之。

光宗的第二个儿子扩,早在淳熙五年 (1178)已被封为英国公。淳熙七年(1180) 开始从师学习。淳熙十二年(1185)扩进封平阳郡王,同年娶妻韩氏,为北宋名臣韩琦之后人。贤淑通达,佐扩读书,深受扩之钟爱。淳熙十六年(1189)三月,光宗继位,扩进爵嘉王,艾以秘书丞充嘉王府赞读。光宗爱子,为了精心培育嘉王,不仅将自己在东宫时收藏的图书全部赐予扩,还亲自挑选委派一批学富才赡的名儒大臣作为赞读。如黄裳、陈傅良、彭龟年、黄艾、朱熹、楼钥诸人,且将讲官增置到十名,各人专讲一书,堪称极尽一时之选。

《莆阳比事》卷六“义揭讲席”条载:“黄艾,字伯耆,丞秘书时,上在嘉邸,艾为王府赞读四年,尝著《无逸立政》《周官讲义》,发明周公辅成王,缉熙之学。上深喜之,至书之缣素,为六轴,揭于讲官之右。上(宁宗)即位,艾乞宣索六轴,寘内殿焉!”嘉王赖黄艾诸名儒潜心启迪和熏陶,学习又非常勤奋,当其即位之初,尝亲自开列了十部经史书目,作为自己必读之书。尽管宁宗好学,但他似乎只注重读书的数量,对书中的内容涵义却是一知半解,更谈不上灵活运用了,故其理政能力未能有所提高。绍熙五年(1194),艾始补外。

绍熙五年七月,嘉王匆促即位,是为宁宗,召艾为右正言,迁左司谏,改权工部侍郎,仍兼侍讲。十月戊寅,内批罢焕章阁待制兼侍讲朱熹。先是朱熹为侍读,每逢进讲,务积诚意以感帝心,以平日所论著敷陈开析,坦然明白,可举可行。及黄度被贬官、熹因讲毕疏奏《经筵留身面陈四事劄子》:“至于朝廷纪纲,尤所当严,上自人主,以下至于百执事,各有职业,不可相侵。盖君虽以制命为职,然必谋之大臣,参之给舍,使之熟议,以求公议之所在,然后扬于王庭,明出命令而公行之。是以朝廷尊严,命令详審,虽有不当,天下亦皆晓然,知其谬之出于某人,而人主不至独任其责。臣下欲议之者,亦得以极意尽言而无所惮。此古今之常理,亦祖宗之家法也。今者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甚者方骤进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正使实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其事悉当于理,亦非为治之体,以启将来之弊,况中外传闻,无不疑惑,皆谓左右或窃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尽允于公议乎?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欲以求治而反不免于致乱。

疏下,权臣韩侂胄大怒,因乘间言熹迂阔不可用。宁宗因欲倚任侂胄,乃出御批云:“悯卿耆艾,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宰相赵汝愚且谏且拜,不省。中书舍人陈傅良,封还录黄;起居郎刘光祖、起居舍人邓驿、御史吴猎,吏部侍郎孙逢吉,知登闻鼓院游仲鸿,交章力谏乞留熹。皆不报。

其时官工部侍郎之黄艾,因侍讲问逐熹之骤,宁宗曰:“始除熹经筵耳,今乃事事欲与闻。”艾力辩其故,悃请再三,宁宗不听,除中书舍人。彭龟年言:“始约熹同侂胄,熹罢,臣宜并斥。”不报,侂胄衔之。论曰:“黄艾立朝,于子朱子行经界、罢讲筵二事,皆为之维持,调护。曲尽其心,非真有尊德乐道之诚者。能之乎?

艾尝赴仙游九鲤湖游览,其撰《九鲤湖》诗云:“九鲤山头爽气芬,潺湲九漈隔溪闻。青岚高障海东日,碧洞流穿湖曲云。坐听猿声怜草阁,夜深月色度松门。无缘能结茅斋宿,绿水丹山欲共分。”此诗极写莆阳九鲤湖的高峻幽深,峰间挂瀑流泉,这方是真正的人间仙境,诗人置身其中,遂生归隐之情。

庆元元年(1195),艾充金国正旦使,出使还,改刑部侍郎。以待制终,卒方盛年,人咸惜之。朝廷赠艾少师、谥文贞,《一统志》有传。葬墓筑常泰里松岭下枫林。朱熹答《黄商伯》书:“某竟以无状自致人言,上累师傅,下及朋友,愧负忧惕,如何可言!传闻贤者亦有里巷侵侮之虞,不知云何?今日惟可凡事省缩,岂复更与此辈争是非、较曲直也。彼中诸书板本闻几有焚灭之祸,又云下官有持不可者,遂已,不知果然否耶?然计此恐终不免。向来得本甚多,皆为人取去。今欲复得一两本,不知能及未为煨烬之间印以见寄否?郑溥之、黄伯耆(黄艾)相继物故,皆盛年也,亦是一时气数。”俗云:“有真才者,必不矜才;有实学者,必不夸学。”黄艾是也!其居官勤于著述,撰有《止堂新著》三十卷、《圣政史断》五卷、《春秋讲义》十卷、《通鉴论断》五卷、《尚书讲义》二十卷、《奏稿外制》三十卷存世。

其生平事迹可见《莆阳比事》《万姓统谱》《一统志》《八闽通志》《重刊兴化府志》《莆阳文献》《闽书》《续资治通鉴》《福建通志》《莆风清籁集》《兴化府莆田县志》《宋代榜眼名录》《皇帝全传》《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莆阳黄氏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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