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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溪与莆田史
【发布日期:2024-03-2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陈建平

 

 

 



陈晓威/

   

莆田是一座与水共生、依水而长的城市,无疑,木兰溪是这座城市古老而悠长的记忆。

明代周瑛、黄仲昭合纂的弘治《兴化府志》中,如此描述南北洋海滩、东西乡湿地形成的自然神力:“溪与海相出入,山与水相吞吐,是谓冲阳和阴,血肉相连,此秀气所以结、人才所以生也。”

用现在的话语,这样长年的“相出入”与“相吞吐”,就是海水“海积”与溪流“洪积”的叠加,其“鬼斧神工”的结果是,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原莆田南北洋、仙游东西乡的前身之海滩湿地,已经伴着一阵阵海潮与溪流的和声,呈现在先民们面前了。

如果伫立壶公山巅,回望遥远的年代,便可想见蒲草蔓延的海滩湿地中,莆田先人们蹒跚的身影。他们踩过泥泞,挥洒辛劳的汗水,以堵水的土坝围垦起一片片田畴。渐渐地,草屋、池塘和草场出现了,温馨的炊烟在埭田环绕的草屋上升起,鸡鸣犬吠相互应和。

随着岁月推移,一埭、二埭、三埭、埭前、埭后、埭头、埭尾……更多埭田向周边拓展,宛如墨迹在宣纸上渐渐浸润开来;杂陈的草屋如蘑菇般冒出,逐渐聚合成一个个原始村落。清晨薄暮,一炷炷人间炊烟缠绕在原始村落上,升腾于壶公山、龟山、天马山、九华山、凤凰山山麓。

往事越千年,沧海变桑田,木兰溪下游两岸经过长久冲积,加以先民们辛勤围垦耕耘,逐渐形成464平方公里美丽富饶的南北洋平原,它又称兴化平原或莆田平原,是福建省第三大平原。这片丰腴的土地,饱经治水与耕耘的朴素濡沫,历史上就是兴化军立基和兴化府壮大的根本。而木兰溪中游也逐渐形成了面积325.7平方公里的东西乡平原,成为仙游县的粮、蔗主产区。这两片平原相加,占莆田市土地总面积的近20%

河流与大地,相亲相拥;河流与乡土,相牵相连。由于得天独厚的自然禀赋,木兰溪汇聚了沿途99座山中孕育的中岳溪、溪口溪、大济溪、柴桥头溪、龙华溪、九溪、仙水溪等360条支流,滋养了下游南北洋399条河沟,她如一条巨龙牵山担海,串连起丘陵山地、沟壑河谷、平原村野和海滨商埠,南北两岸以及支流河川逶逦千里,水系成网、荔林成带,小桥流水、阡陌交通,哺育了360万勤劳勇敢的莆田人民。

大山凝结了古老记忆,长河叙述着悠远故事。莆田人素以“壶山兰水”指代自己的家乡,其中的“壶山”指壶公山,“兰水”即木兰溪。壶公山像一尊伟硕的雕塑,而木兰溪则是一派灵动的风情。作为父亲山精神象征的壶公山挡住台湾海峡的风,是兴化古城的天然屏障,而作为母亲河意义的木兰溪却是实实在在的滋润,孕育了莆田大地的万家烟火。

在百川归海的河流法则中,木兰溪与许多大江大河一样,各河段也有不同名称。木兰溪上游的仙游段古称仙溪,与仙游寓意“神仙游历之地”的县名和九仙乘鲤飞天传说契合。自城厢区与仙游县交界的俞潭至华亭镇濑溪桥的中段称为濑溪,也许是因溪床高低较为悬殊,碧濑奔跃,溪流显得急切匆忙得名。濑溪桥直至三江口入海口的下游河道蜿蜒曲折,流水舒缓,才叫木兰溪。

从如仙如幻的“童年”意象,到激情奔放的“青春”舞步,再到如诗如画的闲散时光,这条溪流的三个名称,犹如人的一生,涵盖了少、青、老三段岁月。而从初始溪流锲而不舍奔跃的坚韧,到成为江河广博接纳的气度,再到奔向大海浩瀚博大的胸襟,这条溪流的三段式生命内涵,昭示出与她所关联的前贤后哲的丰富多彩精神品格,更是父老乡亲迈向生态文明的生动写照。

后来,人们统称这条莆田市最大的河流为木兰溪。一条木兰溪,半部莆田史。在撰写“木兰溪治理展示馆”展陈大纲时,我曾赴京与清华大学清尚设计团队对接,在飞机上,与莆田市博物馆游国鹏馆长有过一番对话,对莆田历史获益良多。

游馆长毕业于厦门大学考古系,早年频繁的田野作业,涂抹了他那张黝黑的“考古脸”。他字斟句酌介绍,白兰坡、鲎尾寨等古文化遗址发掘的夹砂粗陶、石箭镞等表明,早在新石器中晚期,就有先民在莆田地域刀耕火种,繁衍生息,从事原始农业和渔猎活动了。

莆田还相继发现上郭山、东岩山、石室岩、陂头山、下郑山、洋塘山、营寨山、观音山、中峰等31个聚落状古文化遗址,大部分沿木兰溪中下游两岸的溪麓沉积平原和溪水沉积山间盆地分布。在古文化遗址采集到石锛、石刀、石镞、陶纺轮、夹砂红、灰陶片等早期生产和生活工具,表明约3000年前的青铜器时代,先民们就已在这里从事耕耘等原始农事活动,同时也有渔猎活动,纺织、制陶等手工业初步开展……

佐证是在莆田市区北郊的下郑村区域,部落酋长族群留下他们模糊的足迹。1978年,龙斑山田野考古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尘土,一件制作精美的青铜钁露出了它的神秘面纱。作为祭祀礼器,它正是权力的象征。钁主在蛮荒暗夜对日月天地的崇拜神色,使古远木兰溪呈现出了隐约的面谱。

战国中期的闽越王时期,木兰溪中游溪畔200米处出现了鸡子城,城墙夯筑而成,占地约8万平方米。两晋南北朝时期,北方战乱导致大批汉人南渡福建,其中一部分进入了木兰溪流域,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南朝梁、陈时期,郑氏三兄弟在木兰溪畔南山建起“湖山书堂”,点燃了这方水土的文化曙光。陈光大二年,初置莆田县,标志着这块地域的历史翻开了新篇章。

显然,木兰溪代表着兴化地域的深远历史,是一种母亲般的温馨存在。她是独流入海,孕育着莆田山川丰富多样的地理物候,塑造出莆田族群独特的地域性格。她是文化的摇篮,滋养了文献名邦浓郁的文化风情,也成就莆田当代生态文明的喜人景象,并在继续书写美丽莆田的灿烂前景。

以治水来说,从延寿溪畔的吴公庙到龙宝山麓的香山宫,从镇海堤纪念馆到木兰陂畔的圣妃宫、李宏庙,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方,供奉的不是菩萨和神仙,而是历代一位位为莆田人民治水的先贤——吴兴、裴次元、钱四娘、林从世、李宏、冯智日……这些来自莆田历史的真实之人,曾经创立卓著功业,道德精神堪称楷模,逝后为后世钦仰怀慕,便被立庙拜祭,尊为“神灵”,给人以安慰、寄托、鼓舞和力量。

木兰溪的历史际遇和她滋润的独特文化基因,包括妈祖信俗、钱四娘信俗、何氏九仙传说、莆仙戏和南少林武术文化等,让蕞尔莆田在八闽大地独树一帜,保持着鲜活的地域个性和超凡的人物气质。

或许可以这样说,木兰溪就是一轴长长的莆田历史画卷,她不仅留存了古往今来无数的治水故事,见证了科甲鼎盛的文献名邦辉煌,记载了宋末抗元和明代抗倭的烽火岁月,还留下了列代文化名家的艺术风采,这些都可深度挖掘,五彩斑斓地展开。

仙游山的山歌,回响在历史深处,由樵夫药叟传唱,有一种穿透岁月的深广。南北洋的船号,随荔河稻浪飞扬,则是船夫渔民的歌谣,传递出一种开拓的宽宏。作为莆田之子,木兰溪永远在父老乡亲的记忆中奔流,奔流成一帧帧心灵的风景。

木兰溪的清流培育了上游度尾文旦柚之乡,又哺养了中游华亭龙眼之乡,其最大支流延寿溪还滋润了中国枇杷第一乡——常太。莆田古来别称“荔城”,其精华所在的“荔林水乡”也是木兰溪下游河网孕育的,每逢群蝉齐唱的盛夏,也是夹岸荔林盛大演出的美好季节,密密匝匝的荔枝树翠叶飞迸,化成一团团涌起的黛云绿雾,把河道都挤窄了;串串荔枝果被阳光热辣辣的抚爱吻红了脸,甜蜜蜜地从树荫中探出头来;于是绿色堤岸像挂满数不清的红玛瑙。

这就是我年轻时代的母亲河印象。母亲河,是人们对生态变迁以及文明延续最亲密最直接的感受。中华民族,有深沉的恋乡情结;炎黄子孙,也有强烈的寻根热情。对许多人来说,母亲河是个巨大的诱惑,她哺育了一方子民,滋养了独特的地域民俗和文化风情,流淌着乡土的芬芳和不老的乡愁。

一代代莆田儿女正是在母亲河木兰溪的滋润下,去追寻大自然的生态之美,正是在前辈林默娘、钱四娘、陈文龙等的精神熏陶下,去追寻心灵绽放的文明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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