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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光吗
【发布日期:2024-06-19】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杨健民

 

 

又到了博士论文答辩季,一群博士就要脱茧而出。

几天前,我主持了厦门大学哲学系宗教学专业的三位博士论文答辩,一位佛教的,来自越南的和尚,两位是道教的。每一次主持博士论文答辩,我都会认真地读他们的后记。奇怪的是,这一次除了和尚写了极简单的几句致谢之语,其他两位女博士居然都没有写后记。于是我有些寂寂然。过去读博士论文的后记,基本上都是些客套话,尤其是记述了跟随导师一来二往三番四覆五虚六耗从开题到答辩的往事,似乎很有一种不堪回首不寒而栗不一而足的感觉,光看后记,就知道这个博士已经读惨了。除此之外,在后记里就开始怀念校园美景,很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然后就是感谢导师、课任老师、同学,再感谢家人,最后表示一下即将奔赴山海的励志和拳拳之心。

这次突然没有读到那些后记,多少显得有些不习惯。本来想在答辩时顺便提起这个事,后来想想没有多大必要,就作罢。实际上,参加答辩的博士论文如果没有后记(一般是到正式提交时会补上后记的),几乎就看不出他们做博士论文过程中的辛酸苦辣甜。

有一年,也是主持厦门大学哲学系一位居士的佛学博士论文答辩,他的博士论文倒是写了后记。答辩结束后,他在朋友圈留下一句令人感叹的话:“白日里,你或许可以忽视灯的重要;而有谁,能够阻止黑夜的到来?无常迅速,生死事大。慧光不启,何以心安!”我琢磨了很久,才有点明白:尘世嘈嘈,无论新学如何蘧密,旧学何处渊源,能够做到“无风仍脉脉”,才是真正的刚刚好,正所谓“即心即佛,即心即法”。当时我觉得,这句话为什么就不放在博士论文后记里?宗教学专业博士,有时候就会冒出如此的“大智慧”。同样是这位居士博士,他后来还是留下了两句话——

1.放下全无物,提起万缘生。

2.才想无一物,尘埃即已现。

我问他,该选择哪一句,还是两句都选?他说:“无念无相无住,直呈直指直证。”这只有一个解释:是什么?因为一切法,皆为佛法;一切器,皆为法器——当然,他的这个解释对我来说,依然是懵里懵懂的。

若干年前,我读过一位社会学女博士的论文后记,第一句就是:“女博士的求学经历是一首不朽的史诗。”顿时让我眼睛一亮——这是我读到的博士论文后记里最自信的一句话。

几年前我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维特根斯坦的镜子还能返照什么/我是一条活在纸上的鱼”,引起两位女博士的关注。Y博士评论道:“我看到Z博士专属的维特根斯坦。”我对此回复道:“Z博士的最爱是巴赫金老头。”Z博士看到了,也回复:“我喜欢有内涵的外国老头。”Y博士又回了:“Z博士给出标准答案了。”的确,Z博士的毕业论文跟巴赫金有关,涉及维特根斯坦的比较少。这两位老头都是国际学界极具分量的人物。无论是巴赫金还是维特根斯坦,对于正在做毕业论文的这位女博士来说,我想最好是成为一面镜子,或者是一种“大趣味”。巴赫金作为前苏联最负盛名的文学理论家,他的“复调”“对话”和“狂欢”理论对于20世纪西方思想家产生了剧烈的震撼。然而,这老头也很有些“小趣味”,比如吸烟。他常常自己卷烟对付烟瘾,有一次因为没有了烟卷纸,他撕下自己的手稿应急——这位女博士如果把这个细节写入她的巴赫金研究博士论文后记里,相信也会增加不少的“小趣味”的,我想。

多年来,我在众多的博士论文后记里,读到了不少的“感触”,这些“感触”总是能够出圈的。一位博士在“后记”里说:“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将这份博士学位论文送到你的面前。”兰州大学一位博士生用900字的篇幅致谢母亲:“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抚养自己长大,亲眼见证了她从貌美如花变得白发苍苍,但依旧不变的是带给我的安全感。”质朴的语言和真挚的情感,打动了无数网友。“当时只道是寻常”,每每读到这样的后记,我都觉得这些因读书改变命运的博士,他们都活成了自己的光。

你相信光吗?

——这句话出自《迪迦奥特曼》里的一个梗,剧中迪迦代表着光明,而怪兽代表的则是黑暗。迪迦后来得到人类的爱之光而复苏,而获胜后的迪迦又变成一道光消失了。

我们这里的光来自那些博士论文里,我因此把博士论文后记当作一束光。阳光常在,只待寒风过,与你赴山河——而正因为有了这束光,那些博士才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地成为迪迦奥特曼。天泽万物,由此而遍及你我他。

在我即将出版的第三本诗集《因光而来》后记里,我这样写道:“世界是被光照亮的,人也是被光照耀的。”“在一个被‘光’所赋能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是‘因光而来’的。”一切的日常,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忽略了光,不能忽略了灯的重要——“慧光不启,何以心安”!法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埃马纽埃尔·列维纳斯就这样说过:“由于光的存在,世界才被给予我们,才能够被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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