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天气预报:
城南与城北
【发布日期:2024-09-04】 【来源:本站】 【阅读:次】

□陈建平

 

 在莆田后街罗巷里深处,有一座历经风雨侵蚀的民国老宅,那便是我老家,装着我小时候的好多记忆。

老宅是典型市井人家配置,老态龙钟,屋前虽有长方小院儿,但没有卫生间,下水沟还经常堵塞,院落上的露台也坍塌了。于是,趁着单位盖起广电宿舍楼,我们举家搬到城南天九湾南侧。

 天九湾是河道三岔口,过去水面宽阔,南侧以前是农村,有高大茂密的荔枝林,老树上栖息着夜枭什么的,半夜里,阴阳怪气的叫声甚是瘆人。

随着城区不断扩张,那儿逐渐变成了半城半村的过渡地带。广电宿舍楼被周边的米店、馒头店、杂货店和肉菜市场包围,市集交易兴旺,人们往来穿梭,红尘气息浓郁。不远的福厦国道上,车水马龙犹如奔流的江河。

城之南水多,湾河相连,无论如何,农村韵味依然浓郁,那里自古便是农家领地,农民虽变成了市民,但那些生活习惯、农民个性,短时间却改不了。于是,吆喝叫卖声、汽车喇叭声,还有主人家呼鸡唤鸭的吟哦,此起彼伏,喧闹的生活如流水般奔腾不息。

所以说,“城南”如同身着“粗布土裳”的农夫,也不为过。

城南之南仍有水。那年月,我每天清晨都要从城南前往更南的荔枝公园跑步。这座公园是南门村向城市转型过程开发的,公园南侧环河沟,河中鸭子嬉戏,河面横七竖八插着挂渔网的木桩,偶尔也能看到小小渔船和老渔翁。歇息时,我总会伫立在河畔树荫下,眺望对岸的村庄。

南岸的村庄洋溢乡土气息,那里有绿毯般的菜畦,竖着吓唬馋嘴鸟儿的稻草人,稻草人手中的布条在风中招摇。春耕时节,还有犁田的黄牛和农人,看起来像是人赶牛,也像牛拖人,都为那一把生存的草料和粮食而拼力。远处粉墙朱瓦的庄户人家,房顶炊烟袅袅,传来鸡啼狗吠以及莆仙戏曲的音乐。那宛如“桃花源”般的田园生活,看似自由浪漫,实则饱含艰辛。

我的城南生活,也颇为辛苦。除了清晨健身、晚间写稿,白天还需采访,如漂萍般四处奔波,领受生活的诸多“变脸怪相”。

临近退休时,我搬到了城北,这里地处天马山下,有新开的马路、新辟的园林、新修的诗山步游道等,这里环境宜人,背靠青山,前依大道,还配备有“马球场”和“戏水池”呢!

从喧闹城南的“生活之河”,转至清新城北的“生态之山”,也算人生的一种“转型”吧!

城北的天马山宛如一尊静卧歇息的天马,也是一座端坐着沉思的山,山上“思想”的树林郁郁葱葱,板着历经无数风雨的森然面孔。春夏之际,山上常有山雾、山岚、山云弥漫,变幻莫测,这就招人遐想了,让人思考生活与命运,思索人生与去向。

不久,我便在天马山麓凤凰林间发现了一座“欢喜庵”,传是宋崇宁间状元徐铎因妹妹徐静虔心向佛,遂兴建此庵供其带发修行,并题联“钟声徐出新月里,簾影静垂落花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钟声”与“新月”,暗合我寓所“听月山房”别名。

庵称“欢喜”,出自《金刚经》“皆大欢喜,信守奉行”,乃宋徽宗钦赐。遥想千年前的那个古典女子,紧闭庵门,锁住花影,清雅从容,素面朝天,于月光下徐徐入静,在梵唱里证得“欢喜”真谛,该是怎样的心境和意态。

谁说人生不是一场修行呢!当你修到心性圆满,能超脱任何东西的拘束,那才是真正的“欢喜”,也是真正的自在了。

城北的山与城南的河,城北的幽雅清逸与城南的喧嚣繁忙,形成了鲜明对比。

乐小米在《天已微凉》中写道:“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嘉木风可摧,相思不可断。”我北方的相思呢,并非指男女之情,而是对人生的思索。城南的河治愈了我的痛苦,让我学会了与人间苦难及错杂红尘和解的勇气;城北的山则教会我放飞心灵自我救赎,在文字世界里做个如“云”一般的游子,向肉身安静、思想丰饶迈进。

城之南与城之北,算是这枚城市铜板的两面,也是人间烟火和安静冥想的两极,一极丰满充实,一极空灵简淡,它们记录了我的人生轨迹,也教给我快进和慢行,在回味中感受生活的千姿百态与恬静从容。

人生不能回头,但可以收藏。因为曾经,我爱上了城南;也因为现在,我钟情于城北。不管是城之南还是城之北,不管是喧闹的“河”还是沉思的“山”,都深深藏进我的记忆,也是我对人生履痕、对哺育我长大的故乡的深深眷恋啊!

 

分享至:
打印】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