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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与岁月
【发布日期:2024-09-13】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许怀中

 

人的一生,对故乡之情,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化、变薄、忘却,反而会越加深厚、浓郁、难忘。

我在故乡仙游求学,从小学到高中,完成中小学完整的阶段。我出生在鼓浪屿轮渡码头,小时候爬在窗户上看大海。抗日战争爆发,父亲带着全家回故乡仙游,我正好是上小学年龄,住在堂哥许彧青老家,桌上玻璃板压着他的照片。他那时在新四军,后当福建省副省长,他当时与母亲、妹妹同住。建筑是学堂式的,显然书香门第,每代都出人才。我们和伯母、堂姐同住,甚为融洽。我念县立文虎小学,和堂兄弟姐妹相聚,一起活动,培养许多爱好。后来搬到顶厅,即是伯父盖的房,和原住的下厅相连。得知家族出过举人,辞官,到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归国后办学堂。父亲在外地工作,回来后搬了几次家。我小学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上慕陶中学、县立中学。因抗日战争,便选择留在县里不搬到农村的慕陶中学。中小学阶段,德、智、体均衡发展,小时候和堂哥们晚上在街道赛跑,我年纪最小,却跑第一。初中有次几何考试,老师出3道难题,宣布都对可得105分。我被扣了2分,得103分。领卷时女老师含笑发卷。我数理化行,文科也行。作文都是上好成绩。仙游那时只有初中,念高中要到外地,我初中毕业时,县里正好成立仙游高级中学(现在的仙游一中),我以优异成绩考上。高中学校环境优美,在学校中数一数二。上高中二年级时,开始发表文章,第一篇《阿槽》,以班上学生为模特儿,无意间得罪了化学老师。我发表散文、小说,还写诗歌。一中校长是民盟成员,思想进步。他是我父亲的好友,知道我名字的由来。我的名字是为纪念陈丙中烈士而起的。陈丙中和我父亲都是仙游的进步知识分子,曾在报刊上发文揭露当地军阀黑暗,被反动军阀以共产党名义枪决,反动派不敢明目张胆,就在天没亮时行刑,陈丙中牺牲,父亲未被击中,死里逃生。

高中毕业后,补习一年,父亲希望我出国留学,我考上协和大学。当时,莆田籍的林兰英院士已毕业出国留学,未能谋面。该校有地下党活动,我参加了外围组织,只念一年便解放了,我转到厦门大学,先寄读,后考试,得第一名。在家乡,我完成了求学的主要阶段。

家乡的教育,造就了我。历史上传着“家贫子读书,地瘠栽松柏”的古训。名言一直流传。以前老观念,读书家庭都是地主老财,仙游却反之,贫寒子弟都读书,可谓罕世之举。

对故乡的风土人情尤为难忘,主要在几个节日。最难以忘怀的是春节,时间长,内容丰富,气氛祥和,改善生活,聚会亲人。中国的春节文化,越来越受全球的重视。五洲四海,华人的活动,影响越来越大。其中包括元宵、看灯。仙游的游灯,很有特色。那时学校已开学,组织学生游灯。晚上,母亲和妯娌从西门兜许宅过广场、穿小巷,在巷口看游灯。我在队伍里游灯到结束,都不敢先回家。此外,端午节划龙船既显民间风情又具独特的地方文化品位。还有中秋、冬至,各有特色。尤其是利用节日,走亲访友,洋溢着浓浓的乡情。

故乡仙游的地方文化,都是有浓厚的乡情。莆仙是文献名邦。首先是莆仙戏,闻名遐迩。那时看戏,都在广场,没有剧场。我小时候住的西门兜,房外有广场,一棵高大的芒果树,树下搭个戏台,就是剧场。演出前,一群小孩先在台上乱蹦乱跳,演出连台好戏。解放后,还出了剧作家陈仁鉴、郑怀兴。我来省里宣传、文化部门工作后,就更有机会关注家乡戏。有次,我在厦门大学中文系任教时的学生周长赋来找我,他撰写了剧本《秋风辞》,省里汇演未入选。我看后,觉得这出以汉武帝为题材的戏,写得是比较深刻的,有价值,就特别调来演出,评奖时评委们给的奖项等级仍然不高。我心里矛盾,既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又有师生老乡关系的顾忌,但最后还是服从价值判断,做工作让其参加全国调演,竟一炮打响。这也说明我扶持莆仙戏,并非出于私心。地方戏为地方文化、地方风情写下厚重的一笔。此外,仙游又是书画之乡,有李耕、李霞等名家,李耕画派得到重视,地方上大力弘扬,现在仍有书画协会及李耕画家研究院等在努力工作,县里拥有大批书画家。地方音乐也有特色,体育普及,田径更是长项。我小时候就爱好体育,参加野外运动会,以圆石当作铁球比赛,街道是临时跑道,从小培养我体育兴趣。我是第一届省运会的选手,还和记者一道写了通讯报道,在《福建日报》首版刊出。地方文化还要提到莆仙方言,语言学家极其重视,有历史活化石的作用。地方文化与风土人情密不可分。

故乡的重大活动,最难忘怀的是抗战胜利时全县城乡都沸腾起来,好戏连台,化装游行,络绎不绝。街道上人山人海,乡村的都来城里看热闹,这样的场面,历史上少有。抗战时期,学校有的搬到乡下,我念的小学,也都搬迁,每天来回走。故乡虽没沦陷,但也遭日机轰炸,跑警报和防空演习。

还有难忘的事,寒暑假或节假日,到亲朋好友、亲戚家做客,他们大抵在农村,有家亲戚离城不远,就和堂兄弟去做客,门口有条河流,我们下河捉鱼虾。我端个脸盆,他们把捉到的鱼虾放进脸盆中,我不小心在河里摔了一跤,把鱼虾都放生了,大家辛苦了半天,也吃不到鱼鲜味了。此外,在农家做客,晚上去田间摸田螺和蚝类食物,也很有乐趣。

寒暑假,我随兄弟上山讨柴火,上十个亭,五里一亭,可谓山顶。我小时候无此经验,爬上树折枝,被挂在树上。

我的祖籍地在钟山镇的麦斜岩风景区,离九鲤湖不远。前些年和作家去仙游采风,才知道麦斜岩是革命老区,又是名胜古迹。有座山犹如卧狮,头仰着,全身平躺,栩栩如生,是风水之地。也有说有十八狮,没人说得清,我祖先就埋在那里。小时也去过九鲤湖。在厦门大学中文系执教时,寒假回仙游,曾和同乡学子相约大年初五去游九鲤湖。结果,大雨从除夕开始一直下到初四,以为游九鲤湖无望,想不到初五醒来,天晴了,旭日高升,一群学子兴冲冲地来到东站坐车,其中有林丹娅等。我们中有一人,挑了一担食物去寺里煮着吃。连日大雨,竟在相约日放晴,大家戏称,日后必出旭日东升之才。此次游九鲤湖,留下了浓浓的乡情记忆。

我的祖先,行伍出身,在县里当个管士兵的小官,在仙游飞钱巷买了一座平房。小时候知道出租给邻居,到了后来,父母才回故居居住。飞钱巷不见钱飞来,原来是有个慈善家把钱放出去救济贫民。父亲把房权归给三伯父,他出国居住,房子被亲戚卖掉,父亲生前无片瓦,走时只留下一本手抄的诗集,但这可比多少存折还重要啊!他是诗人,青年倾向革命,差点丧命。我为他出版了诗集,他诗词中也留下浓得化不开的故乡情。仙游一中老师林景峰收集我父亲许子烈的材料,撰写了他的革命生涯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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