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语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含有丰富的知识、经验,涉及不同的学科。一些莆仙谚语反映了深刻的道理,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进一步探讨其蕴含的意义。以下举几个例子。
担油的十八添(卖油的添了又添)。顾客去买零售花生油。讲好价格后,卖油的先向顾客的罐子中装入一些油,称一称不够,就再添加一点,再称一称,还是不够,再加一点,重复若干次之后,才称完。虽然经过多次添加,但他绝不会多称半钱的油给顾客,只会少不会多。卖油的采用先少给后补足的销售策略,来迎合、利用顾客的消费心理。凡人都有贪图便宜的心理。表现在顾客不是要买便宜,而是要感到占了便宜。人们总是希望价廉物美。看见卖主的油不断舀入自己的罐子中,占便宜的心理得到满足,交易顺利完成。如果卖油的采取相反的办法,多称了油给顾客,然后一次次地从顾客的油罐中倒回,顾客会觉得吃亏,不满,可能就不买了。不单是卖油的,地球上的生意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卖青菜、卖黄豆、卖扁食等的小贩都有五添六添,许多商场推行买满多少(如200元)送多少(如20元),买一(个大商品)送一(个小礼品)等活动,不胜枚举。都是用顾客的钱,做他们的人情。
厝有厝撑(读如普通话踏)(房间再大,家具总会把它撑满的)。从窄小的住处搬家到大套房的人们都有这样的感觉:刚搬过去的时候觉得房子空空的,客厅很大,有一两个房间没有放什么东西。但是过一段时间,他就不会这样想了。房间不再宽敞,好像家具杂货等已把房子撑满了。再过几年或许就会觉得太小了。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买房后新买了不少家具,如沙发、柜子、大屏幕电视机、健身器材等。有了大房子人们就舍得买好的,多买,买大的家具与大房间相配。因为在人们的意识中,除了活动空间以外,总觉得那个空的地方要放上什么东西。这体现了心理学的“鸟笼效应”:“如果某人买了个空鸟笼放在自家的客厅里,过了一段时间,他一般会丢掉这个鸟笼或者买一只鸟回来养”。有了鸟笼就有鸟,同样,有了大房子就有更多的家具。这也体现了配套效应。
九祖亲情食无昼(有九家亲戚反而吃不到午饭)。假设有一天将近中午,小高到住在一个小村庄里的九个舅舅家去做客。小高一家一家地串门,九家都到了,彼此都很亲热,但是到了午饭时分,却没有一家请他吃饭。这是为什么?其实他们并不是不想请小高,只是都认为别的哪个舅舅家一定准备好小高的饭了,不用自己请他。结果是虽然有九家亲戚,反而吃不到午饭。只好去吃“肯德基”。这在心理学上称为“责任分散效应”:对某一件事来说,如果是单一个体被要求单独完成任务,责任感就会很强,会作出积极的反应。但如果是要求一个群体共同完成任务,群体中的每个个体的责任感就会很弱。因为前者独立承担责任,后者以为别人已承担了责任。九家只是夸张的说法,三家以上可能就没午饭吃了。
烂番薯罔污罔行(烂红薯会传染开来)。在农村,红薯收获回家后,一般堆在通风处或放在不加盖的大陶缸里。农民会常常去看看闻闻,一旦发现烂红薯,马上拿出扔掉,并检查周围的红薯,有一点点烂的也要拿出来。因为烂红薯传染很快,若不及时清除,一整堆(缸)红薯很快就会全烂掉。农民应用了心理学上的“酒与污水定律”,“对于坏的成员或东西,要在其开始破坏之前及时处理掉。”
惊啊惊,惊南兄(音近南名)(越是怕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这正是心理学中墨菲定律的一个内容。符合墨菲定律的事例相当多,这里举一个与谚语有关的。“痛脚无目,痛手契(易于)磕”。我们常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手或脚上有创伤,我们越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生怕旧伤痕添新伤痕,却越经常被碰到砸到或踢到,痛得龇牙咧嘴。好像受伤的手(脚)没长眼睛,更容易被碰到的样子。
禾灰罔拍罔翁(草木灰越打越飞扬起来)。草木灰质轻,干燥时稍微一搅动,就飞舞起来,随风而去。你越拍打,它飞舞得越高越远。这时候不妨停一停,或洒点水,等待尘埃落定。同样对于调皮、个性强的孩子,在他(她)犯错误时,若操之过急,随意大声斥责或体罚,伤了他(她)的自尊心,就可能产生逆反心理,越发撒泼,无法无天。这时旁人就会引用这条谚语,建议不妨采用“冷处理”,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开导规劝,或做出处理。这是利用了心理学上的“淬火效应”。像金属工件一样,加热到一定温度后,突然浸在水或油中使其冷却,反而可以增加硬度。
黄金赠富不赠贫(黄金财富流向富人而不给穷人)。类似的谚语有“大钱趁小钱”,“钱衔(叼)钱”,大资本赚去小资本的钱,大公司吞并小公司,赢家通吃。“有厄罔有,无厄罔无”,富者越富,贫者越贫,这是马太效应的一种体现。《老子》第七十七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说明老子早就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他认为马太效应是人为的。
古董配身价(高贵的东西必须有与其身价相配的陪衬)。这个谚语验证了心理学的配套效应:人们在拥有了一件新的物品后不断配置与其相适应的物品以达到心理上平衡。要么改变自身适应环境,要么改变环境适应自身。如果你买了一套西装,那你一定得配上衣领笔挺的衬衫、领带、发亮的牛皮鞋。出门前得擦皮鞋(穿别的鞋子可不要这么麻烦),西装脏了拿去干洗。这就改变了生活习惯。另一方面,一些正式场合要求参加人员穿西装,那西装又成了“古董的身价”了。出外旅游也是这样。可能要买一两套新衣服,还要买一个与时俱进的旅行包。在外地再贵的饭菜也要吃,一个人躲到房间里泡方便面会被别人笑话的。有一个自由活动收费高本来不想去,但为了跟上大家,只好参加了。虽然旅游地物价高,也得买一些土特产,总不能“空手手”回来,旅友会觉得诧异的。
谚语无意中为心理学规律提供论据。 (余学范)